第一卷 第5章 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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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審訊室。
    “林警官,我真就路過公園!”
    “看見混混王強被個穿紅衣服的小瘋子追砍!”
    “那丫頭力氣邪門,拿個破娃娃當武器!我撿了根桃木棍想幫忙,結果‘唰’一下被削斷了!你們來了她就跑了!”
    林冰手指敲著桌麵。
    證物袋裏是周富貴的新舊手機和半截桃木劍。
    法醫報告是王強的傷像被野獸撕扯。
    現場找不到第二個人的痕跡。
    “精神病能徒手撕裂人體?”
    林冰拿起斷劍。
    “周富貴,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周富貴硬著頭皮解釋道。
    “世界之大…也許是未知病毒?或者…生物實驗泄露?”
    他努力把荒誕往“科學”的邊角料上靠。
    林冰盯著他,時間仿佛凝固。
    半響。
    她“啪”地合上本子。
    “漏洞百出。等王強醒了再說。東西扣下,你可以走了。不準離市,隨傳隨到!”
    “明白!”周富貴如蒙大赦,幾乎是躥出警局。
    後半夜的風刮在透單薄的道袍上。
    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十塊錢丟了,手機沒了,桃木劍也沒了。
    饑腸轆轆,身無分文。
    “潑天富貴沒影,潑天麻煩倒貼!”
    他對著冷清的街道哀嚎。
    目光掃到斜對麵燈火通明的市第一人民醫院。
    王強就在那裏。
    念頭電閃:去醫院!蹭椅子,蹭消息,蹭陽氣!那紅衣小鬼總不敢衝人堆裏來吧?
    他沒猶豫就朝著醫院急診大樓走去。
    醫護人員步履匆匆,擔架車軲轆作響,哭聲、呻吟、廣播聲混雜。
    周富貴縮在離搶救室通道不遠的角落塑料椅上,豎起耳朵。
    “…3號床王強,手術完了,命懸著,送ICU了…”
    “…那傷…真邪門,不像人弄的…”
    “…警察守著呢,等他醒…”
    ICU?周富貴心頭一鬆。
    緊繃的神經一鬆,饑餓和疲憊讓他眼皮沉重。
    靠著冰冷堅硬的椅背,意識沉入黑暗。
    ……
    不知多久。
    “嗚…嗚嗚…”
    一陣詭異、又稚嫩、帶著壓抑的嗚咽聲,鑽進周富貴的耳膜。
    他猛地驚醒!心突突的跳!是那個聲音!
    渾身毛骨悚然,冷汗浸透後背。聲音來源——ICU方向的走廊!
    他強迫自己冷靜。
    基礎望氣術運轉,目光緊緊的看向那條燈光暗淡的通道盡頭——
    隻見ICU厚重的隔離門旁,昏暗的光影裏。
    一個血紅小身影,麵對著lcu的鐵門,肩膀無聲聳動!
    紅衣女孩!
    抱著左眼空洞的破布娃娃!
    她在哭?!對著ICU的門哭?!
    周富貴嚇得一激靈!
    “她...怎麽進來的?”
    “不過還好目標是王強!醫院這陽氣鼎盛之地,竟攔不住她?”
    此時的周富貴就一個念頭,“跑?”
    可腿不聽使喚!
    “喊?”
    喉嚨又像被人扼住!根本發不出聲!
    隻有緊張和恐懼!
    就在這時——
    女孩懷中破娃娃的左眼空洞裏。
    那點微弱的暗紅光芒,快速的閃爍起來。
    一個清晰、執拗、又飽含著悲傷和渴望的童音,飄入了周富貴腦海:
    “…媽…媽…”
    “…把…”
    “…媽…媽…”
    “…還…”
    “…給…我…”
    聲音裏帶著滔天怨念!刻骨悲傷!在周富貴腦中響起。
    就在這時腦中沉寂的係統聲響起:
    “目標:‘紅衣詭童’(極端不穩定/悲慟)”
    【核心執念:‘母親’!關聯信物”
    【任務更新:查明關聯‘母親’信息及下落!】
    【極度警告:刺激‘母親’執念=引爆毀滅!立刻脫離!】
    “把媽媽還給我…”
    那哭泣的身影,已緩緩轉過身!
    黑發遮麵,但周富貴清晰“感覺”到,那雙純黑的眼睛已鎖定他!
    怨念如毒蛇纏繞,悲傷被凶戾取代!
    跑!必須跑!
    求生本能衝破麻痹!
    “護…護士!快!紅衣服小孩!在ICU門口!”
    手指顫抖地指向通道!
    “唰——!”
    整個急診大廳的目光瞬間聚焦!護士、家屬、病人齊刷刷看向通道盡頭——
    空空蕩蕩,什麽也沒看到。
    “神經病啊!”
    “嚇死人了!”
    “哪來的瘋子?”
    不滿和質疑聲將周富貴淹沒。
    護士皺眉走來,眼神警惕:
    “先生,那裏沒人。你沒事吧?需要叫醫生嗎?”
    周富貴僵在原地。
    他看著眾人看傻子般的眼神,巨大的無力感和被孤立的恐懼將他包圍。
    “沒…沒事…眼花了…”
    然後頹然跌坐回椅子,心髒狂跳。
    恐懼暫時退去。
    別人看不到,不過周富貴相信,他看到的,聽到的,肯定是存在的。
    後麵的任務就是幫助小女孩追查她母親的下落。
    “媽媽…”
    他無意識地喃喃。
    去哪裏找?大海撈針?還是等死?
    他目光無神地掃過大廳。
    一個穿著藍色保潔服的中年婦女推著清潔車,正費力地擦拭著不遠處一片嘔吐物。
    她動作有些遲緩,臉上帶著常年勞作的疲憊。
    “…真是造孽,ICU裏那個,聽說傷得不成人形了…”
    一個等待的家屬小聲對同伴嘀咕。
    “可不是嘛,警察還守著,等他醒呢…說是跟什麽‘紅衣’有關?邪乎…”
    周富貴耳朵猛地豎起!紅衣!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掙紮著從椅子上站起。
    輕輕的挪到那聊天的家屬附近,假裝看牆上的宣傳畫,耳朵卻豎得老高。
    “紅衣?什麽紅衣?”同伴好奇。
    “不清楚,就聽護士站那邊提了一嘴,說是送他來的人提過,被個穿紅衣服的小孩追的…”
    “小孩?扯淡吧!肯定是仇家幹的!”
    線索!周富貴心跳加速。
    送他來的人?除了救護車,還有誰?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個保潔阿姨。
    她擦完地,推著車,慢慢朝衛生間方向走去。
    周富貴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在衛生間外的走廊拐角,他快走幾步,擋在清潔車前,臉上擠出最“誠懇”的笑容。
    “阿姨,打擾一下!”
    他聲音放得又低又急,“您…您知道晚上送進ICU那個重傷的混混,王強,是誰送他來的嗎?除了救護車?”
    保潔阿姨嚇了一跳,警惕地看著他:“你誰啊?問這個幹嘛?”
    “我…我是他遠房表弟!”周富貴急中生智,一臉“悲痛”,“家裏聯係不上他,急瘋了!聽說他出事,我連夜趕過來,啥情況都不知道啊!求您了阿姨,行個方便!”
    他努力讓自己的眼圈看起來有點紅。
    也許是看他樣子實在狼狽可憐,又提到“家人”,保潔阿姨警惕稍鬆,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
    “唉,也是個可憐見的…送他來的,好像是他兩個一起混的兄弟,叫…叫什麽‘阿彪’‘阿虎’的?嚇得不輕,衣服上都是血,被警察問完話就走了,走的時候還說什麽‘紅衣小鬼’‘找替身’…瘋瘋癲癲的。”
    阿彪!阿虎!名字!周富貴心頭狂喜!
    “謝謝!謝謝阿姨!您真是好人!”他連連鞠躬,差點熱淚盈眶(餓的)。
    有了名字,就有方向!但去哪找?他現在連個電話都沒有!
    就在他絞盡腦汁時,目光掃過醫院大廳角落——公用電話亭!投幣的!
    錢!他需要硬幣!周富貴再次摸遍全身口袋,連道袍內襯都翻了,依舊空空。
    “難道要乞討?”
    他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地麵。
    忽然,垃圾桶旁,一點微弱的金屬反光吸引了他——一枚被踩扁的、髒兮兮的一元硬幣!
    天無絕人之路!周富貴一個箭步衝過去撿起,如獲至寶!雖然髒,但能用!
    他衝到電話亭,塞進硬幣,手指顫抖著撥通了小王的電話——這是他唯一背下來的號碼。
    “嘟…嘟…喂?哪位?”
    小王睡意朦朧的聲音傳來。
    “小王!是我!周富貴!”
    周富貴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江湖救急!幫我查兩個人!道上混的,叫‘阿彪’和‘阿虎’!跟今晚公園重傷那個王強是一夥的!越快越好!人命關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顯然被這半夜來電和內容驚到了。
    “…富貴哥?真是你?你沒事吧?查人?這…”
    “沒時間解釋!算我求你!查到了立刻打這個公用電話號!”
    周富貴飛快報出電話亭的號碼,“回頭,給你直播間引流!大引流!”
    “…行!富貴哥你等著!我試試!”
    小王被“大引流”和“人命關天”唬住,掛了電話。
    放下話筒,周富貴靠在電話亭玻璃上,長長吐了口氣。
    終於是有了點希望,他死死盯著電話,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麽漫長。
    饑餓、寒冷、疲憊、恐懼交織,但他不敢離開半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周富貴趕近拿起話筒:“小王?!”
    “富貴哥!查到了!”小王的聲音帶著興奮和後怕。
    “這倆家夥底子不幹淨!阿彪本名趙彪,阿虎叫李虎,都是跟著王強混的,前科一堆!他們有個常窩的據點,在城南‘老機油’汽修廠後麵的破倉庫!據說王強出事前,他們好像接了趟‘河邊的活兒’…具體不清楚,道上人嘴嚴。”
    老機油汽修廠!破倉庫!河邊的活兒!
    關鍵信息!
    “謝了兄弟!大恩不言謝!”周富貴激動得聲音發顫。
    “富貴哥你小心點!聽著就邪乎!”小王叮囑道。
    掛了電話,周富貴攥緊拳頭。
    城南!河邊!紅衣女孩的執念是“媽媽”…河邊…一個可怕的聯想浮上心頭。
    但怎麽去?身無分文,城南離這十幾公裏!
    他走出電話亭,目光再次投向燈火通明的急診大廳。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頭,在家屬攙扶下,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零錢,遞給旁邊賣宵夜的小推車。
    錢!
    周富貴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隨即被更強烈的求生欲壓倒。
    他深吸一口氣,走向那個剛買完宵夜、推著車準備離開的小販。
    “大哥!”他攔住小販,臉上堆起最“誠懇”的笑容,指了指自己額角的包和一身狼狽,“您看…我錢包丟了,手機也被偷了,一天沒吃飯了…能不能…賒我一個最便宜的饅頭?我幫您推會兒車抵債?或者…您發發善心?”
    小販警惕地打量著他,目光在他破道袍上掃過,又看看他空空的手,猶豫了一下。
    也許是周富貴的樣子實在太慘,也許是不想糾纏,小販不耐煩地擺擺手,從蒸籠裏拿出一個饅頭塞給他:
    “拿去拿去!算我倒黴!離遠點吃!”
    “謝謝!謝謝大哥!”
    周富貴接過饅頭,連聲道謝,也顧不上髒,狼吞虎咽起來。
    吃完有了力氣,腦子也活絡了些。
    他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走出醫院。
    夜色深沉,街道空曠。
    去城南,靠腿走天亮也到不了。
    他目光掃過街邊停著的幾輛出租車。司機在車裏打盹。
    一個大膽(且無恥)的計劃成型。
    他走到一輛看起來司機麵相相對和善的出租車旁,敲了敲車窗。
    司機驚醒,搖下車窗,睡眼惺忪:“去哪?”
    “師傅,去城南‘老機油’汽修廠。”
    周富貴努力讓聲音顯得平靜。
    “城南?有點遠啊,打表得四十多。”司機打量著他一身寒酸。
    “沒問題!到了地方,我朋友就在廠門口,他給錢!雙倍給!”
    周富貴拍著胸脯保證,一臉“信我沒錯”的表情。
    司機狐疑地看著他:“…你朋友?靠譜嗎?”
    “絕對靠譜!道上混的,彪哥!趙彪!您聽說過沒?賊講義氣!錢不是事兒!”周富貴搬出剛打聽到的名字壯膽。
    “趙彪?”司機皺皺眉,似乎真聽過這名號,又看看周富貴篤定的樣子,猶豫片刻,“…行吧,上車!說好了啊,到了沒人給錢,別怪我報警!”
    “放心!保證有!”
    周富貴拉開車門,麻利地鑽了進去,心髒卻在狂跳。隻能賭一把了!
    出租車啟動,匯入稀疏的車流,朝著城南方向駛去。
    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飛速倒退。
    周富貴靠在座椅上,疲憊感再次襲來,但精神卻高度緊繃。
    口袋空空,謊言隨時可能被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