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不服,可以過來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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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紙任命,輕飄飄的,握在手裏卻沉甸甸。
    江澈走在通往燕王府左衛軍營路上。
    還沒進門,他就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牆。
    不是針對誰,而是這些親衛常年浸泡在生死間,自然而然養成的氣息。
    軍營門口的兩個哨兵,他們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江澈揚了揚手中的文書。
    其中一名哨兵上前,接過文書,仔細驗看後,眼神裏的警惕並未減少分毫。
    隻是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大人,請。”
    江澈邁步踏入演武場。
    原本喧鬧操練的聲響,在他踏入的那一刻,詭異地靜止了。
    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刺了過來。
    這些人,就是燕王朱棣的爪牙,是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身上的甲胄沾著幹涸的血跡,身上的傷疤是功勳的證明。
    每一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凶悍。
    一個空降來的、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在這裏,就像一隻闖入狼群的白兔。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你,就是江澈?”
    江澈停下腳步,打量著對方。
    來之前他就聽朱高煦講過,有個叫周悍的家夥。
    原本是百戶,可以說成為指揮僉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現在江澈一來,直接把他的位置給截胡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眼前之人,應該就是周悍了。
    “是我。”江澈點頭。
    周悍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軀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
    他身後的二十名親衛也隨之上前。
    “這指揮僉事的位置,本該是我的。”
    周悍一字一頓,毫不客氣。
    指揮僉事這個位置,是他帶著兄弟們一次次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掙來的!
    現在,被這個小白臉輕飄飄地摘了桃子?
    他不服!
    他手下的兄弟們更不服!
    今天,要麽這小子自己滾蛋,要麽,就讓他躺著被人抬出去!
    王爺怪罪下來,自己一力承擔!
    總好過被一個外行騎在頭上拉屎!
    “我手下的兄弟,跟著我出生入死,隻認我,你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憑什麽?”
    他身後的親衛們雖然沒有說話。
    但那一張張桀驁不馴的臉上,寫滿了同樣的意思。
    江澈沒有理會周悍的質問,反而環顧四周,看向那二十名虎視眈眈的親衛。
    “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沒人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江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周悍,舉起那份任命文書。
    “你看清楚,這上麵,是燕王的大印。”
    “你不是在質疑我。”
    “你是在質疑王爺的眼光。”
    周悍臉色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他身後的親衛們,眼神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挑戰一個新來的上官,是內部矛盾。
    質疑燕王朱棣的決定,那是找死!
    他們可以不服江澈,但他們不能不敬朱棣!
    周悍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他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嘴皮子這麽利索,一句話就給他扣了頂天大的帽子。
    “我沒質疑王爺!我隻是不服你一個外行來管我們!”
    “哦?外行?”
    江澈收起文書,向前走了兩步。
    幾乎貼到周悍麵前,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壯漢。
    “行,既然你不服,我給你一個機會。”
    “你什麽意思?”
    周悍愣住了,他以為對方會搬出王爺來壓人,沒想到居然是這個路數。
    江澈的嘴角勾起,那笑容裏帶著瘋狂。
    “就賭你身後的這二十位兄弟。”
    “從明天開始,你們誰不服,就可以過來挑我。”
    “但是我隻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你們要是挑嬴了我,那我就主動去王爺哪裏請辭。”
    “可如果我嬴了,你,還有你這二十個兄弟,以後我讓你們往東,你們不能往西,我讓你們殺狗,你們不能去攆雞。”
    “我要你們的命,你們也得笑著遞上刀。”
    “你,敢不敢賭?”
    周悍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當然看得出來這是激將法。
    這小子把話說得這麽滿,就是算準了他騎虎難下。
    算準了他身後這二十雙眼睛都在盯著他!
    可他周悍在軍中靠的是什麽?
    不是腦子,是拳頭!
    是一身從死人堆裏練出來的武藝!
    一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還能在拳腳上勝過他?
    “好!”
    周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老子跟你賭了!”
    他身後,那二十名親衛壓抑的胸膛瞬間挺起,眼神裏的桀驁再次化為熾熱的戰意。
    “明天一早,演武場!”
    周悍抬起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江澈的鼻尖。
    “誰不來誰是孫子!”
    江澈後退半步,避開那根手指。
    他沒再多說一個字,隻是轉身,在一眾複雜的目光中。
    徑直走向那間剛剛掛上指揮僉事牌子的屋子。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砰的一聲關上。
    ……
    夜色如墨。
    親衛營的另一頭,篝火燒得正旺。
    周悍的大帳裏,酒肉飄香,二十多個漢子圍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聲嚷嚷。
    “頭兒,明天讓我先上!我一拳就把那小子的鼻子打歪!”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吼道。
    “放屁!你那粗手笨腳的,萬一把人打死了,王爺怪罪下來怎麽辦?還是我來,我下手有分寸,保證隻讓他斷兩根肋骨,躺床上哼哼半年!”
    “哈哈哈!”
    帳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他們看來,明天的比試,不過是一場有趣的消遣。
    是給新來的上官一個下馬威的儀式。
    沒人覺得會輸。
    周悍端著酒碗,烈酒入喉,卻沒能澆滅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
    他總覺得,那個江澈的眼神不對勁。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自己想多了。
    他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狠狠砸在桌上。
    管他娘的!明天打過就知道了!
    ……
    與周悍營帳的熱鬧喧囂不同。
    江澈的屋子裏靜得能聽見燈花爆開的輕響。
    晚飯是勤務兵送來的,相當豐盛。
    江澈吃得很慢,也很幹淨。
    按照他最初的設想,他應該能直接進入燕王府的核心圈,成為朱棣身邊的一名近臣。
    如今被丟到這裏,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不過,也還行。
    指揮僉事,不大不小也是個官,手底下管著人。
    總比從一個大頭兵做起強得多。
    從無到有,是最難的。
    現在他有了一,要把它變成一百,不過是時間問題。
    至於周悍和那二十個親衛……
    江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一群上好的打手,磨礪鋒利的刀,不用來砍人,可惜了。
    江澈躺在硬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很快便呼吸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