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目標,南軍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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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澈終於抬眼,目光清澈,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
    “但偽造這麽多封筆跡各異,內容詳實的書信,將軍覺得,燕王有這個本事嗎?”
    “還是說,將軍覺得,黃大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江澈沒有直接辯解,反而拋出了一個更致命的問題。
    “將軍久在邊關,可能不清楚京城裏的風向。”
    江澈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黃大人他們,既要防著北邊的燕王,難道就不防著手握重兵的將軍們嗎?”
    “鐵鉉將軍,是不是第一個,誰又說得準呢?”
    盛庸的手,依舊死死按在劍柄上。
    為什麽?
    他一遍遍問自己。
    他的目光從江澈那張平靜到可憎的臉上,緩緩移開。。
    落回到帥案上那封密令和那一疊書信上。
    那筆跡,那印信,那用詞……
    飛鳥盡,良弓藏。
    他,盛庸,手握東昌府數萬兵馬。
    他,鐵鉉,更是季南之戰後聲威赫赫的國之柱石。
    朝廷,真的能容下他們嗎?
    江澈看他神色變幻,便知那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
    目的已經達到,多說無益,反而會引人生厭。
    他將桌上那卷書信重新卷好,對著盛庸,微微躬身。
    “話已至此,將軍心中自有決斷。在還要回京城複命,告辭”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沒再看盛庸一眼。
    盛庸沒有阻攔。
    他眼睜睜看著江澈的背影消失在大堂門口。
    “來人。”盛庸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一名親兵快步入內。
    “封鎖帥府,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
    親兵退下,盛庸獨自一人癱坐在帥椅上,渾身力氣仿佛被抽幹。
    他死死盯著那封來自黃子澄的密令,雙眼中,血絲密布。
    ……
    江澈步出帥府。
    東昌府的街道上,巡邏的甲士腳步聲沉重而規律。
    於青他們則依舊在原地等待著他。
    眼看他走出府邸,於青立刻牽馬走了過來。
    “司主。”
    “撤。”
    江澈隻說了一個字。
    “按計劃行事。”
    戰馬四蹄翻飛,朝著出城地點疾馳而去。
    燕王的大軍已經發兵。
    兵鋒所指,薊州、通州。
    那兩處是拱衛京畿的最後屏障,也是南軍部署的重鎮。
    正麵戰場,自有燕王麾下百戰猛將。
    而他的任務,比正麵衝殺更加凶險,也更加關鍵。
    斬首。
    在萬軍之中,敲掉敵人的頭顱。
    讓南軍的指揮係統,在最關鍵的時刻,瞬間癱瘓。
    盛庸心中的那顆種子,什麽時候會開花結果,江澈並不急。
    他隻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盛庸的懷疑徹底爆發的契機。
    城外,破廟。
    周悍和他手下的一隊人馬已經在這裏潛伏了兩個時辰。
    每個人都抱著兵刃,隻有偶爾壓抑的咳嗽聲,證明他們還是活人。
    “周隊,”
    一個年輕的番子挪了挪凍僵的腳,忍不住湊到周悍身邊,聲音壓得極低。
    “司主他們……不會回不來了吧?”
    隊長這個稱呼,是江澈在訓練時讓他們改過來的。
    如今整個暗衛司就有三大隊,周悍、章武、於青,三個隊長,分管不同職能。
    周悍聽到這話,眼睛猛地睜開,火光在他瞳孔裏跳動。
    他沒有立刻發作,隻是緩緩轉過頭,盯著那個多嘴的下屬。
    那番子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你再說一遍?”
    “隊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周悍從鼻子裏噴出一股熱氣,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座鐵塔。
    “要是在胡說,現在就去外麵跑十裏地練練!”
    他一腳踢在篝火旁的柴堆上,火星四濺。
    “司主的本事,也是你能揣測的?管好你自己的腦袋,別等到掉了,才知道後悔!”
    廟內頓時鴉雀無聲,再沒人敢多言半句。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而規律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噓!”
    周悍猛地抬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手死死攥住了刀柄。
    馬蹄聲由遠及近,不疾不徐,沒有絲毫慌亂。
    周悍側耳傾聽片刻,緊繃的臉上終於鬆弛下來。
    片刻後,兩匹快馬在破廟外停下。
    江澈翻身下馬,動作幹脆利落,他身後的於青也緊隨其後。
    “頭兒!”
    周悍大步迎了上去。
    “嗯。”江澈淡淡應了一聲,目光掃過廟內的眾人。
    當他的視線落在先前那個多嘴的番子身上時。
    對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幾乎要把頭埋進胸口。
    江澈什麽都沒說,隻是將目光移開。
    可那番子卻感覺後背已經濕透。
    “一切順利,”江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向周悍。
    “去弄紙筆,我要給王爺寫信。”
    周悍沒有廢話,連忙將筆和紙全部取了過來。
    簡陋的矮桌被搬到篝火旁,江澈神情專注。
    狼毫筆尖在粗糙的紙麵上遊走,留下墨跡淋漓的字跡。
    東昌府布防圖、兵力虛實。
    一一落於紙上。
    這些情報,遠比正麵戰場上千軍萬馬的衝殺更有價值。
    燕王主力猛攻薊州、通州,南軍的目光必然全部被正麵戰場吸引。
    “……故,臣以為,此乃天賜良機。當以雷霆之勢,直取通州守將瞿能首級。瞿能一死,通州必亂,京畿門戶洞開,則大事可成。”
    寫罷,江澈放下筆,將信紙仔細折好,用火漆封緘。
    他沒有交給周悍或於青,而是喚來一名隊伍裏最不起眼的番子。
    那人身形瘦小,扔進人堆裏絕不會被多看一眼。
    “即刻送往北平,交到王爺手上。”
    “是。”
    那人接過密信,貼身藏好,沒有半句廢話,轉身就走。
    廟內,氣氛陡然變得凝重。
    所有人都明白,司主已經定下了下一個目標。
    “都過來。”
    一張描繪著通州及周邊地勢的輿圖在地上攤開。
    粗糙的線條在火光下顯得猙獰。
    江澈的手指點在地圖中央,那是一個被重點標記出來的府邸——通州總兵府。
    “目標,南軍總兵,瞿能。”
    周悍雙目放光,拳頭不自覺捏緊了。
    “此人勇則勇矣,卻極度自負。每日晨起,必在府內校場演武一個時辰,屆時親衛防備最為鬆懈。”
    江澈的手指劃過一條線,“這是他唯一的破綻。”
    於青眉頭微蹙,指了指地圖上一處不起眼的河道。
    “司主,總兵府周圍皆是重兵,我們如何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