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位卑未敢忘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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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上午,東家段懷安穿過門廊,進入偏廳。
    張望嶽、呼延雷、管事早就等候多時。
    “東家!”
    “都坐”段懷安對起身的三人招呼一聲,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這才說道:“客商具體什麽情況?”
    最先接觸到荊州客商的是呼延雷,他讓趟子手速找東家匯報,隨後招待對方,在段懷安到鏢局的途中,他和張望嶽、管事已經將相關訊息了解的一清二楚。
    鏢師呼延雷說道;“客商荊州人氏,鏢貨為兩百多匹騾馬,三十多輛鏢車規模的藥材、皮貨。”
    管事說道:“賬房核算了一下,這鏢要是能接下來順利運送抵達,鏢利都夠鏢局吃小半年。”
    段懷安能掌管鏢局,自不是見利不顧周全的人,他聞言輕輕點頭,遂說道:“可我們從未沒有經曆過押送騾馬的鏢。”
    管事道:“客商有沒有可能是馬販子?如今兵荒馬亂,尤其是去南方的鏢,要經過宋金對峙區域,兵災不說,區域賊匪橫行,尋常馬販沒有雇人護行的能力。”
    “鏢頭怎看?”
    張望嶽深思熟慮:“我覺得有兩種可能,其一對方是馬戶。”
    馬戶就是代以養官馬作為賦稅的民戶。
    “其二呢?”
    張望嶽道:“這客商要麽是臨安朝廷的人,要不就是和朝廷有千絲萬縷關係,這是在替臨安朝廷買馬。”
    鏢頭這話落下,廳內陡然安靜下來。
    呼延雷不曾料到這一點,他聞言神情熾烈起來。
    作為走南闖北的鏢人,呼延雷自知道馬的特殊性。
    不管是遼金或者是西夏,騎兵都曾是宋庭的心頭大患。太祖建國期間,朝廷通常自西域購買軍馬,等到了臨安府朝廷時,迫不得已轉而向廣西、大理購買。山高路遠不說,一路危險重重。而且還昂貴,一匹尋常軍馬都要六七十兩銀。
    鏢頭身份特殊,如此分析,約莫就是如此。給臨安府朝廷押送騾馬,用於抗金,自是為國為民的好事。
    管事聞言立刻道:“此鏢接不得,一旦被金人知道,鏢局危矣。”
    段懷安問張望嶽:“鏢頭意思呢?”
    “在下隻是分析,話又說回來,放在鏢局麵前的就是騾馬數百匹的特殊‘人身鏢’,鏢局送到荊州就行,至於騾馬具體去向,無關鏢局。”
    “說的好!”
    “東家!”管事欲要勸阻。
    段懷安擺手,他端起茶杯,茶蓋拂過茶針,微言大義道:“都是自家人,我表個態,位卑未敢忘憂國。”
    管事嘴唇動了動,麵有愧色:“我懂了。”
    段懷安喝茶,放下茶杯後語態堅決:“這趟鏢無論如何都要爭過來。”
    倏地他似想到了什麽,叮囑道:“周岩不是馴馬很有一套?”
    “對呀!”呼延雷道。
    “騾馬這邊你負責,讓周岩隨行。”
    呼延雷拍胸脯道:“東家放心,保證騾馬一匹不失的押送到荊州。”
    張望嶽道:“這趟鏢便由我來負責。”
    “換別人也不放心。”
    兩人會心一笑。
    “走,去見見客商。”
    “好!”
    ……
    周岩在武場練功,呼延雷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他迎上前去,問道:“怎樣老哥?”
    鏢師壓低聲音,“我對你講呀,東家發話了,這趟鏢無論如何都要落在福安這邊,鏢頭懷疑那客商是運送馬匹給臨安府朝廷。”
    周岩恍然大悟。
    “對了,東家還發話,到時候我負責騾馬,你隨行。”
    “好嘞。”周岩大喜,騾馬用於抗金,這是為國,且自荊州回返的時候,自己還可以到襄陽走動一番,看能否尋找到獨孤求敗的“劍塚”
    “也不知道怎麽個競鏢法?對方就是心眼多。”呼延雷道。
    周岩笑道:“鏢局憑借實力走鏢,考校自也是鏢師功夫為主,難不成還是口舌之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對!”呼延雷哈哈一笑。
    ……
    隅中,周岩安排趟子手擦拭兵器,那武場邊器架上的刀槍劍戟在秋光下錚明雪亮,寒光爍爍。
    東家、客商、張望嶽穿長廊而來。
    “都精神點。”呼延雷一嗓子,練武的趟子手生龍活虎起來。
    張望嶽看了一眼武場這邊,“周鏢師。”
    “在。”
    周岩放下手中做保養的強弓,快步迎了上去。
    張望嶽對客商到:“這是福安鏢局最年輕的鏢師,不久前單槍匹馬遠到大同府走過信鏢。;”
    客商看周岩相貌不俗,精氣神充足,笑道:“英雄出少年。”
    “多謝客人誇讚。”
    “周鏢師,呂先生要到四海鏢局,你帶路。”張望嶽道。
    “好嘞,先生請。”
    兩家鏢局距離不遠,周岩搶先走去,姓呂的客商對東家、張望嶽拱手一禮,跟隨上去。
    三人出了鏢局沿街而行,客商問:“周鏢師覺得四海鏢局如何?”
    周岩笑道:“同行相輕,先生就不擔心在下說一些詆毀四海鏢局的話?”
    呂客商一愣,確實沒料到年紀輕輕的鏢師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下一刻,他便聽到了周岩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語。
    “不過在下知道先生如若這樣發問四海的鏢師,他們會如何回答。”
    “說來聽聽。”
    “四海的鏢師會說福安走鏢的時候出過什麽茬子,丟了多少鏢貨。還會說福安走人身鏢的期間有鏢師勾搭過護送的小姐。約莫還會說走信鏢時私拆信件,暴露商客隱私。或許還會說福安監守自盜。”
    呂客商微微一笑:“那到底有還是沒有?”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先生多打探便知道了。”
    “去何地找何人打探?”
    周岩內心一笑,還在考驗我。
    “前方是鬆鶴樓,乃中都一等一的頂級酒樓,先生不妨到那邊吃宴時探問。”
    呂客商答謝:“多謝小哥。”
    “先生客氣。”
    三人穿梭在熙熙攘攘人潮,路過燈籠高懸,遠觀如鶴振翅的鬆鶴樓,到了四海鏢局不遠處,周岩止步拱手:“送客到此,在下止步。”
    “多謝!”
    呂客商拱手,徑直向前走去,十來步之後,他問隨從:“這鏢師如何?”
    “年少有學,不錯。”
    “是呀,談吐不俗。”呂客商道:“我去四海,你到鬆鶴樓打探一番。”
    “要不直接選福安?”
    “不可,事關朝廷軍馬,容不得絲毫馬虎,唯實力者可得鏢。”
    “明白。”
    男子轉身,看一眼周岩在人群中遠去的背影,快步走向鬆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