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國東部，與猴子國交界的爭議區。
    上午九點十七分。
    潮濕悶熱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裏的紅土地被坦克履帶和炮彈一遍又一遍地翻耕，早已經變成了粘稠的泥漿，混雜著熱帶雨林的碎葉、斷枝以及鋼鐵彈片。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一輛猴子國的T54型坦克側後方的泥地裏炸開了一個大彈坑，噴湧而出的泥漿劈頭蓋臉地糊滿了炮塔。
    “反擊！二點鍾方向！暹國佬的105毫米自行火炮！給我端掉它！”
    猴子軍上尉陳雄在一輛BTR60裝甲運兵車裏，緊抓著車身的把手穩住身形，透過窄小的觀察窗，嘶吼對無線電下達著命令。
    在他的視野裏，前方五十米處，三名猴子士兵正匍匐在一處彈坑裏，他們的肩上扛著RPG7火箭筒，正瞄準對麵一輛正在瘋狂吐著火舌的暹國M41沃克猛犬輕型坦克。
    噗！噗！噗！
    三道白色的尾煙拖曳而出。
    其中一枚火箭彈精準地命中了M41坦克的正麵車體，炸出了一大團橘紅色的火焰和黑煙，但並未將其擊穿，隻是把那輛輕型坦克震得往後一晃，履帶在泥地裏瘋狂打滑。
    緊接著，M41坦克上方的.50口徑重機槍開始了瘋狂掃射，子彈瞬間將那處彈坑邊緣的灌木叢和泥土削掉了整整一層。
    “頂上去！把他們壓回去！”陳雄的眼睛因為連續的吼叫而滿是血絲。
    這場摩擦從清晨六點一直持續到現在，雙方都投入了一個加強連的兵力。
    猴子國這邊是一個滿編的摩步連，裝備了三輛T54坦克和七輛BTR60。
    而對麵的暹國軍，則是一個坦克連，十幾輛M41輕型坦克組成了一個鋒利的衝擊箭頭，後麵還跟著M113裝甲運兵車和配備了105毫米榴彈炮的火力支援單位。
    這是這片區域內數十年來反複上演的戲碼。
    從另一個山坡的後方，暹方指揮官巴頌少校同樣是目眥欲裂。
    他正用望遠鏡死死盯著戰場，看到己方的一輛M41被擊中，他的心髒就猛地抽搐一下。
    “炮兵！你們在幹什麽！覆蓋C3區域！不要讓他們喘息！”他
    打到這個份上，早已經不是簡單的邊境摩擦了。
    這關乎臉麵，關乎士氣，更是兩國軍隊意誌的直接碰撞。
    今天誰退縮了半步，明天就要在這裏失去幾十平方公裏土地的實際控製權。
    雙方的步兵依托著彈坑和樹木，進行著近距離的交火。
    步槍的射擊聲清脆而密集，機槍正在長點射，榴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在狹窄的山穀裏反複回蕩。
    誰都殺紅了眼。
    然而就在戰鬥進入最白熱化的時刻，一陣奇異的聲響，穿透了所有的槍炮聲，闖入了戰場上每個人的耳朵裏。
    嗡嗡嗡——嗡嗡嗡——
    聲音由遠及近，它與直升機旋翼撕開空氣的聲音類似，卻又更加厚實，每一次轉動都似乎能撼動山穀裏的空氣。
    陳雄和巴頌，這兩個隔著戰場遙遙相望的對手，在聽到這聲音的第一時間，動作出奇地一致。
    他們同時停下了嘶吼，舉起了各自手中的望遠鏡，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向東北方的天空。
    ……
    天際線上，霧氣與雲層交接的地方，一個墨綠色的黑點出現了。
    它不像任何一方熟悉的休伊或者米8運輸直升機那樣線條圓潤，它的輪廓充滿了硬朗的幾何線條。
    它的速度並不快，維持著平飛，高度也在不斷下降。
    當距離拉近到三公裏左右時，哪怕不用望遠鏡，也能清楚地看到它那極具辨識度的外形。
    兩片寬大的主旋翼，下麵是狹長的機身，兩側有粗壯的短翼，短翼下麵掛載著兩個尺寸驚人的火箭發射巢。
    最駭人的，是它機頭下方那個可以自由轉動的球型光電轉塔，轉塔的一側，還伸出了一根三十毫米口徑的機炮炮管。
    那是……什麽東西？
    這個問題同時在陳雄和巴頌的腦海裏炸響。
    簡樸寨北部邊境，臨時野戰機場。
    直7武裝直升機02號機的座艙內。
    飛行員顧峰的雙手穩穩地放在操縱杆上，他的目光掃過眼前平視顯示器上跳動的數據。
    “蜂鳥一號呼叫鷹巢，我們已抵達預定觀察空域，方位227，距離8.3公裏，目視到目標區域有激烈交火現象。”
    後座的武器官林濤正專注地看著他的多功能顯示器，屏幕上，前方山穀內的景象已經被熱成像模式清晰地呈現出來。
    一個個白熱色的人形光點和更大一些的塊狀熱源，正在泥濘的戰場上移動、開火。
    “已鎖定雙方熱源，左側十六個車輛熱源，判定為M41及M113。右側十個車輛熱源，判定為T54及BTR60。”
    “雙方步兵單位數量超過兩百。正在進行戰場數據情報收集。”
    上麵隻是讓他們過來看看，摸清楚這場摩擦的規模和烈度。
    這種任務毫無挑戰性，對已經習慣了駕駛這架領先世界一個時代的空中殺器的他們而言，確實跟郊遊看熱鬧沒什麽兩樣。
    “保持在這個距離盤旋就行，別靠太近，免得被流彈擦到。”顧峰調整了一下直升機的姿態，旋翼將山間的風攪動得更加狂暴。
    他以為這會是一次乏味的偵察，直到他看到顯示屏上的景象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
    戰場上。
    巴頌少校感覺自己手心裏的汗水已經浸濕了望遠鏡的橡膠護皮。
    起初，他還以為是猴子國從他們北邊的大哥那裏搞來了什麽新玩具。
    可是，當那架直升機的機身上，一個鮮豔奪目的紅色五角星標識隨著機身轉動而暴露出來時，巴頌腦子裏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是兔子的飛機！
    那不是米24，也不是猴子能搞到的任何裝備！
    情報部門關於兔子在簡樸寨駐軍後部署了少量新型實驗武裝直升機的傳聞……是真的！
    刹那間，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這架直升機是猴子請來的援軍？
    不對！兔子為什麽要幫猴子？但萬一是……
    萬一在它的後麵，在高高的雲層之上，有他們看不見的殲10甚至更恐怖的殲20機群在伴飛，隻是把它派出來當做一個觀察哨？
    巴頌的喉結狠狠地滑動了一下。
    萬一戰場上哪顆不長眼的子彈，哪一發失了準頭的炮彈，不小心碰到了那架飛機……
    那個連鷹醬都被逼得從第一島鏈撤兵的恐怖存在，會不會以此為借口，將滔天的怒火傾瀉到小小的暹國頭上？
    這口鍋，他背不起！整個國家都背不起！
    “停火！”
    巴頌抓起身邊的無線電送話器，對著裏麵歇斯底裏地咆哮出聲。
    “所有人，立刻停火！重複一遍！所有人！立即停止開火！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