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初次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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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一個武功小竅門,運作內力可增強聽力,但需要全神貫注。
    “鐵老爺子……秘密召集……理由?”
    “我也……無兒無女,為何……”
    “隻知道受人之托……”
    “……必定惹了不該惹的人……”
    “也是,一千兩畢竟……”
    妓院嘈雜喧鬧,還有各色管弦,鍾靈秀聽得不太清楚,斷斷續續拚湊出信息:召集武林人士的鐵老爺子無兒無女,在鄭州一代頗有人望,這次他忽然號召武林正道對付田伯光,大家都認為是受人之托。
    這個人大概率是某位受害者的家屬,怕自家女兒的不幸為人所知,這才輾轉請托中間人,證據就是鐵老爺子承諾,誰能殺死田伯光,就能得到一千兩,這是以他的家底難以支付的高額報酬。
    嗯,哪怕是沒有名字的小角色也都很敏銳啊。
    不愧是以政鬥聞名的笑傲世界。
    鍾靈秀開小差吐槽了句,立馬就聽不見了,嚇得她趕緊收斂心神,繼續運轉心法。
    “……真的會來嗎?”
    “也許沒這個膽量……”
    “動靜不小……”
    “……並沒有離開……”
    什麽意思?田伯光在城裏露了行蹤?他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裏?
    鍾靈秀暗自揣測著,忽而捕捉到門口一陣騷動,隨後,所有閑坐的江湖人都站起身,滿臉嚴肅地看向樓梯口。侍女妓子驚慌失措地躲避,隻有老鴇笑不出來,擰了旁邊的女子一把,推她出去:“田大爺來了,蓮花,還不快伺候大爺。”
    蓮花約莫十八,細眉紅唇,逼著自己張開笑靨,嬌滴滴地依偎過去。
    田伯光看不出具體年齡,不高不矮,不美不醜,皮膚是江湖人常見的粗糙微黑,唯一特殊的是他走路的姿態,異常輕盈敏捷,似乎隨時可以奪窗而走,亦可瞬間拔刀迎敵。
    他摸了一把蓮花的臉,好像打算貼過去親個嘴兒。
    “好機會!”離他最近的江湖人神色一肅,沒有放過這個千載良機,長刀劃破陳舊暗紅的帳幔,飛向敵人的脖頸。同一時間,鐵鞭、常見、寬刀從不同方向出手,它們的主人並沒有單挑的打算,而是準備合力將對方拿下。
    蓮花嚇得瑟瑟發抖,不知該往哪裏躲,田伯光哂笑一聲,隨手一推將她甩出兵刃包圍,反手抽出腰後的刀,閑庭信步似的擋下了所有人的攻擊。
    叮叮當當叮叮,每一次悅耳的金戈聲,就有一把兵器被甩落在地。
    鍾靈秀看得愁腸百斷,以她的眼力都能看明白,這些豪俠的速度太慢了。
    他們揮一刀,田伯光已經揮出三刀,一刀撥開兵刃,一刀攻破綻,一刀斷後招。
    換言之,他已經封死了他們的後續招式,逼迫他們丟開兵刃。
    方才動手多麽聲勢浩大,這會兒兵器被迫丟在地上就有多麽狼狽,殺傷力不強,侮辱性十足。
    不消片刻,圍攻的五位江湖人士就被齊齊逼退。
    他們臉色難看,雖不曾後退,眼中卻透出畏懼之色:這個聲名狼藉的淫賊人人得而誅之,卻迄今還好好活著,武功確有不俗之處。
    “嗬。”田伯光撈起旁邊的酒盞,旋轉瓷杯,不屑道,“區區烏合之眾,也想取田某性命?滾!”
    “老子偏要取你狗命!”一位絡腮胡大漢登時暴怒,也不管自己的流星錘落在地上,抄起旁邊的椅子就揮舞過去,趁田伯光側身閃避之際,手臂揚起拽回雙錘,揮舞著朝他砸去。
    田伯光步法精妙,且閃且避,流星錘砸裂了梁柱,砸癱了酒桌,卻一點兒近不了敵人的身。
    “不好。”一位書生模樣的人看出問題,趕緊出聲提醒,“閣下快回來。”
    已經遲了。
    絡腮胡以為自己步步追擊,其實已經被引進欄杆轉角,隻見田伯光縱身一跳,身形鬼魅似的晃過梁柱,繞身到對方身後。他甚至都不屑用自己的快刀,抬腿踹向絡腮胡的後背,他體型高大,內功卻平平,經受不住田伯光一腳,猛地飛出欄杆,重重跌落在地。
    口鼻湧出鮮血,後腦滲出紅白相間之物。
    他死了。
    當年定言師太撐了三秒,他約莫有十秒,然而,生死麵前,這七秒鍾毫無差別。
    “我還以為‘鐵膽’找了些什麽人。”田伯光哈哈大笑,“就這還想攔住田某?可笑、可笑!”
    他掃過剩餘的圍攻者,不緊不慢道:“告訴我是誰委托的鐵膽,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我們不是這淫賊的對手。”那書生低聲道,“回去與鐵老爺子商議後再說。”
    他旁邊是一個錦衣少年,憤恨道:“要走你走,我不走,淫賊納命來!”他袍袖翻轉,一支鐵筆如同勾魂索,凜冽地朝田伯光劃過去。
    田伯光揮刀擋開,哈哈一笑:“黑白判官筆,我知道了,你是張判官家的臭小子,是為你姐姐張……”
    他叫破自家武功的來路時,少年的臉色就不受控製地漲紅,待他要叫破自家姐姐的名字時,滿臉血色又消失得幹幹淨淨,身形搖搖欲墜。
    “張小姐可真是尤……”田伯光還想調笑兩句,神色驀地一變,揮刀斬落對方的鐵筆,轉身擋住飛來的長劍。
    劍光繚亂,寒鐵的劍身反射燭火,愈發璀璨奪目,晃人眼簾。
    田伯光微微眯起眼睛,快刀三下五除二攔斷對方的招式,可不曾想這門劍法的高明之處就在於零碎。
    一劍就是一招,一招就是一擊。
    “好劍法。”書生脫口而出,看向出手的襲擊者。
    他穿著一件青黃色衣衫,染料混雜,沒有任何花紋,腰帶纏繞束緊,不留一點線頭,頭發全包在黑布中,臉上罩著一張木刻麵具,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自己的樣貌。
    田伯光這個淫賊,人人得而誅之,這少年一手好劍法,怎麽藏頭露尾,莫非……書生心中一動,問道:“少俠,可需我等相助?”
    相助什麽啊……難道我能殺了他嗎?
    鍾靈秀苦惱得很。
    她原本打算花費一段時間潛伏,觀察敵人的性格,偷記他的刀法,等鑽研出眉目再與師門合力絞殺,這樣才穩妥。誰想田伯光忒不要臉,人家輾轉托付別人報仇,就是想維護自家女兒的名聲,他倒好,害了張小姐還不夠,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戳破。
    今日之後,張小姐有何麵目再活下去?暴露身份的張小公子又該怎麽麵對親人父母?所以,她拔了劍。
    有點遺憾,但不後悔。
    鍾靈秀手腕翻轉,險之又險地挽轉劍花,擋住迎向麵孔的刀光。
    被逼出恒山劍法了呢。
    這家夥的刀也太快了一點,別說殺死,連防守都十分吃力,方才對付其他人不會隻出了三分力吧?
    她思索著,觀察著,卻還是以不可逆轉的姿態落入下風。
    打不過。
    啟用撤退計劃。
    鍾靈秀放棄了防守,反手給他刺了一招華山的白虹貫日,然後接青城派的平沙落雁,接著縮身斜刺,像模像樣地整了一招泰山派的朗月無雲。
    感謝令狐衝的友情讚助,讓她不至於全用的恒山劍法,否則今天的事傳開,肯定有黑心眼的人編排恒山弟子。
    唉,報個仇還要藏頭露尾,命真苦。
    能一劍殺了他就好了。
    鍾靈秀沮喪地吐出口氣,後縱兩步,閃避掉田伯光愈發凜冽的刀刃,破窗而出。
    田伯光眼眸微動,停下了追擊的步伐。
    他看得分明,對方身量僅是少年,劍法卻精妙多變,必然師承名門,這樣的一個人藏頭露尾的出現在妓院,悶頭與他過了二三十招就跑,怎麽看都像是一個陷阱。
    或許,前麵的烏合之眾隻是障眼法,他才是鐵膽安排的誘餌,目的是引君入甕,踩中他們的埋伏。
    “我們也撤。”書生拉住錦衣少年的袖子,亦奪窗離去。
    其餘的幫手路人不敢滯留,作鳥獸散。
    絲竹聲再度響起,斷斷續續,心神不寧,歌舞也錯了拍子。
    鍾靈秀摘下臉上的麵具,眺望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窗戶,腦海思緒迭生:田伯光沒有追過來,是不在乎他們這群雜毛小賊,還是怕另有陷阱?如為前者,他便是一個驕傲自負的人,是後者,則多疑謹慎。
    不好下判斷,再看看。
    她收斂思緒,專注盯梢。
    田伯光的屋子亮了會兒燈,能看見他在喝酒、沐浴、調笑妓女,月上中天,燭火熄滅,他似乎就寢了。
    但僅僅一炷香後,一個人影便悄悄閃出了房間,沿著牆根的陰影快速遁入夜色,於嫖客的呼嚕和妓女的抽噎中,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嘖,表麵上裝得若無其事,惡戰過後該吃吃該喝喝,瀟灑得很,背地裏偷偷跑路,老奸巨猾。
    鍾靈秀默默跟了上去。
    金手指真好用啊。
    田伯光身上的紅光在燈火錯亂的地方還不明顯,黑夜裏就如同螢火蟲一樣耀眼,老遠就看見他遁走的位置,完全不怕跟丟。
    不過,這家夥的輕功真厲害,幾個起落就在半條街開外,萬裏獨行的綽號名副其實。
    要辛苦起來了。
    鍾靈秀吐出口氣,打起精神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