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操碎心的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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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她把一塊桂花糕夾到青萍的碗裏,主仆二人笑作一團,那明媚的笑,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
    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
    “走吧。”
    他終於收回目光,轉身,利落地關上了窗。
    幾日後,將軍府。
    江芍正對著一堆禮單發愁。
    嫁妝的事千頭萬緒,雖有皇後娘娘那邊幫襯,但許多私人物品,仍需她親自過目打點。
    她正拿著筆,在一本冊子上勾畫,右手手腕處卻隱隱傳來一陣熟悉的酸脹感。
    是那日生辰宴上,她情急之下用力過猛,牽動了舊傷,至今都沒怎麽好全。
    尋常的傷藥見效的很慢。
    她微微歎息,看著手腕發愣。
    這隻手,廢了就是廢了。
    平日裏寫寫畫畫還行,一旦用力,或是天氣陰濕,便會疼得厲害。
    她終是放下筆,輕輕揉著手腕,眉心微蹙。
    就在這時,管家匆匆來報。
    “小姐,寧王府的人來了,說是,奉了皇太孫殿下的令,給您送東西來了。”
    管家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寧王府的侍衛,奉皇太孫的令?
    這彎繞得可真夠遠的。
    江芍也是一愣,心中再次泛起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請他進來。”
    很快,長風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將盒子放在桌上,抱拳行禮,言簡意賅:“江小姐。這是我家王爺代皇太孫殿下轉交於您的。王爺說,殿下聽聞您在籌備婚事,特意尋了些東西,或許對您有用。”
    又是代為相看,又是代為轉交禮物。
    這位皇叔,當真是為自己的侄子操碎了心。
    “有勞了。”江芍點了點頭。
    長風任務完成,毫不拖泥帶水,再次行禮後便轉身離去。
    江芍的目光落在紫檀木盒子上。
    她猶豫半晌輕輕打開了盒蓋。
    盒子裏沒有世俗的金銀珠寶,也沒有華麗的綾羅綢緞。
    上層,靜靜地躺著幾本泛黃的線裝書。
    封麵上那幾個古樸的篆字,卻讓江芍的心狠狠一跳。
    《破陣論》、《兵鑒補遺》、《南境防務策》……
    全都是早已失傳,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兵法孤本!
    是她父親在世時,心心念念卻遍尋不得的至寶!
    她以為這些書早已在戰火中焚毀,沒想到,竟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江芍伸出手,指尖顫抖地拂過那粗糙的封麵,仿佛能透過這書頁,看到父親燈下研讀兵法的身影。
    她眼眶,不自覺地有些發熱。
    她小心翼翼地將書冊挪開,露出了盒子下層的東西。
    是一個小巧的藥瓶。
    她拔開瓶塞,一股清冽又醇厚的藥香瞬間溢出。
    這是金創藥?
    不對,這藥香比宮中禦賜的金創藥還要醇厚百倍,分明是專門調理跌打舊傷的聖品!
    有價無市,千金難求。
    皇太孫……
    那個傳說中隻愛鬥雞走狗、聽曲看戲的紈絝子弟,會知道她需要這些?
    會知道她右手有舊傷?
    甚至,連她父親的遺誌都考慮到了?
    不可能。
    江芍左思右想,最後終於想通了。
    這禮物大概是寧王找人搜羅的,也隻有他才能有這個閑心和手段。
    不過他還借著皇太孫的名義送來,想來是為了他那侄子。
    知道皇太孫為人紈絝,怕她反悔這門婚事,所以寧王這麽做是為了安撫她?
    是覺得自己的侄子太過紈絝,配不上她這個將門之後,心中有愧,所以才想方設法地從旁“補償”和“提點”?
    越想,江芍便覺得越是這個道理。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寧王這一係列看似毫無動機的舉動。
    想通了這一點,江芍心中的那點漣漪瞬間化為了哭笑不得。
    這位寧王殿下,為了侄子的婚事,可真是,煞費苦心,操碎了心啊!
    她搖了搖頭,唇邊卻漾開發自內心的柔軟笑意。
    她將藥膏倒出一些,細細地塗抹在手腕上。
    清涼的感覺瞬間滲透肌膚,那股糾纏不休的酸脹,竟真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了。
    這份情,她記下了。
    無論如何,這份尊重與體貼,她都無比感激。
    陳香蓮最近總是心神不寧。
    即使被邀請來參加清月詩會,她也是頻頻走神。
    她坐在涼亭裏,琴弦撥弄了半天,也彈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腦海裏,反複回放的,是那日在宮裏江芍清冷決絕的背影。
    還有這些天,京城裏隱隱傳來的風聲。
    說她攀附宋彥恒不成,又去勾搭皇室,現在即將嫁給皇太孫。
    可她知道江勺的為人,她決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沒人可動搖。
    江勺那天對宋彥恒的態度,她已經看見了,所以她現在真的不會喜歡宋彥恒了。
    可她也絕對不會去勾引皇室的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宋彥恒為首的那群清高書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江芍這樣的武夫。
    所以現在外界那些傳言多半都是宋彥恒幹的好事。
    她想起幼時,自己總是跟在江勺的身後,笑得像個小傻瓜,卻也無憂無慮。
    她以為自己和江勺會這樣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什麽時候,她們變得生分了?
    又是什麽時候,自己開始和宋彥恒他們一樣,戴著有色的眼鏡,輕視地稱呼她為悍婦?
    陳香蓮的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難受。
    “陳小姐。”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宋彥恒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過。
    “在想什麽?怎麽不見陳小姐撫琴一曲?”他自顧自地坐下。
    在他心裏陳香蓮才是名門貴女的典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陳香蓮看著他,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張素來引以為傲的俊臉,竟有幾分麵目可憎。
    宋彥恒沒察覺到她的異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說起來,還是那江芍有手段。也不知用了什麽狐媚法子,竟讓皇太孫對她另眼相看。嗬,不過是些收買人心的把戲罷了。一個武夫,終究是上不得台麵。”
    他端起茶杯,撇了撇嘴,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酸意。
    他篤定,陳香蓮會像往常一樣,附和他的話,甚至會比他更瞧不起江芍。
    誰知陳香蓮冷哼一聲,出聲反駁:“上不得台麵?”
    陳香蓮緩緩站起身,清麗的臉上覆著一層寒霜。
    “宋公子,江姐姐的父親,為國捐軀,戰死沙場。她自己,十六歲上戰場,在死人堆裏掙紮求生,才換來你我如今能在京城安穩地喝茶論道!”
    “你說她上不得台麵?那請問,什麽才叫台麵?是你這種在背後論人是非、逞口舌之快的文弱書生嗎?”
    宋彥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震驚地看著陳香蓮。
    一向溫婉與他誌趣相投的陳香蓮,竟然會為了江芍那個悍婦,如此尖銳地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