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馭模擬訓練中心。
    七個人癱坐在各自的模擬艙前，沉默得像一群被霜打了的茄子。
    這時，幾台馬文機器人邁著精準的步伐滑了過來，為每個人遞上了一瓶營養飲料。
    這種貼心的服務，此刻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眾人默默地接過飲料，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連敵人在哪都沒看見……”
    佩妮的聲音帶著不甘，她幾乎是在開局就被帶走了。
    4068的臉色比佩妮還難看，他用力地擰著瓶蓋，一聲不敢吭。
    他獲得了預備鐵馭資格，還信心滿滿地以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是人上之人。
    結果，整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不超過三分鍾。
    他們甚至連身邊那些嚇得瑟瑟發抖的IMC步兵活得久都沒有，因為人家在聽到敵方鐵馭的警報時，直接找了個最深的掩體躲起來沒出來。
    “我說……”
    馬克灌了一大口飲料，艱澀地開口。
    “咱們……咱們對上常黎顧問那會兒，壓力有這麽大嗎？”
    “沒……吧……”
    冉冰搖了搖頭，“他好像……沒那麽狠。”
    一直沉默的飛雪，抬起頭，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訓練室裏響起：
    “常黎沒把我們當敵人過，當然沒那麽狠。”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哎……”
    墨城將濕漉漉的毛巾蓋在自己通紅的臉上，掩飾著自己的窘迫。
    還好，還好沒人看見自己那個傻子一樣要跟人單挑的丟人樣子。
    而更讓他們紮心的，是模擬艙外側屏幕上顯示的上一場戰鬥的總結。
    在一排排陣亡的紅色大字下麵，有一行灰色的注釋。
    【模擬難度：休閑級鐵馭對抗】
    【模式設定：削減敵方鐵馭性能——將不會使用鐵馭裝備技能，不呼叫泰坦。】
    “呃……”
    艾麗卡咧著嘴，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行字。
    “所以……咱們剛才進的是……休閑級？”
    “而且對方還沒有技能？！”
    “還不叫泰坦？！”
    “你還想打泰坦？？？”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而就在這裏，模擬艙上的字又變了，難度再次下調，這次連鐵馭都沒了，對麵將是一個單位的反抗軍步槍兵，加兩台幽靈戰士。
    沒人碰控製頁麵，那麽誰降低的難度就不言而喻了。
    “瞧不起誰呢！”
    佩妮第一個炸了，她把飲料瓶重重地砸在地上，臉上滿是屈辱和憤怒。
    總不能有人白天夜裏都輸吧？！
    她猛地轉身，再次躺進了模擬艙。
    其他人也被激起了血性，紛紛效仿。
    “再來！”
    冉冰咬著牙，眼中燃燒著不服輸的火焰。
    “把難度上調！”
    墨城也一掃頹氣，坐回模擬艙裏，但他看著難度選擇界麵，手卻有些猶豫。
    “你們……你們確定啊？這次要是提升難度，敵方鐵馭可就全裝備了……”
    屏幕上，休閑級鐵馭上麵可就是標準鐵馭對抗了。
    剛剛還熱血上頭的眾人，瞬間沉默了。
    他們回想起剛才被支配的恐懼，喉嚨都有些發幹。
    “要不……”
    4068試探著說，“咱……咱們先試試，隻保留一個全裝備的鐵馭？”
    “行！”
    “好，就這個！”
    眾人立刻達成了共識。
    墨城在自定義選項上，小心翼翼地將敵方鐵馭數量調整為1，並將他的裝備設定為全解鎖。
    新的模擬，即將開始。他們不知道，這一次，他們將要麵對的，是比剛才那場屠殺，更加深刻的絕望。
    羅德島，艦橋指揮中心。
    常黎依舊安坐在那張如同王座般的指揮席上，整個人深陷在柔軟的合成材料中。
    他修長的手指在扶手的虛擬控製麵板上輕輕滑動，麵前的全息窗口中，清晰地顯示著鐵馭模擬訓練中心內的一切。
    看著那群剛剛被休閑級難度打得體無完膚的預備鐵馭們，非但沒有被擊垮，一個個紅著眼睛，再次躺進了模擬艙。
    “哦？”
    “咋了這是？被虐出感情了？”
    常黎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還有什麽比看別人被虐更令人開心的事呢？
    他看到了墨城那隻猶豫不決，但最終還是毅然點向了提升難度的手。
    【自定義難度已確認】
    【敵方鐵馭數量：1】
    【敵方裝備設定：全解鎖】
    “喲，很勇嘛。”
    常黎輕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他欣賞這種屢敗屢戰的韌性，隻有這種打不垮的意誌，才能最終活下來。
    畢竟不是誰都跟他一樣開的。
    “怎麽說呢？”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空中虛點，調出了模擬戰的後台編輯器。
    “為了獎勵你們的勇氣，總得給你們安排個好老師才行。”
    一個龐大的包含了所有精英鐵馭的數據名錄，在他麵前展開。
    他的手指劃過一個個傳奇的名字：庫本·布裏斯克、艾什、斯隆、裏赫特、維佩爾……
    最後，他的指尖，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泰·拉斯提摩沙。
    反抗軍最頂尖的鐵馭之一，SRS的主要骨幹，五十歲的年齡駕駛BT共征戰了973天。
    傳奇中的傳奇。
    常黎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他輕輕地點選了那個名字。
    瞬間，在模擬戰場的預備加載畫麵中，代表著敵方鐵馭的那個紅色剪影，具象化為了一個熟悉而偉岸的身影。
    拉斯提摩沙上尉穿著他那標誌性的鐵馭服，即使隻是一個數據模型，依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然而，就在常黎準備按下確認開始按鈕的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拉斯提摩沙的身影被選定，在代表著己方陣營的藍色隊列中，那七個預備鐵馭的身後，悄無聲息地多出了第八個身影。
    一個穿著反抗軍製式鐵馭服，戴著頭盔，看不清麵容，但身形與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
    ——鐵馭，常黎。
    常黎的手，就那麽僵在了半空中。
    他突然有點不怎麽想按下那個確認鍵了。
    讓他和七個菜鳥，去麵對拉斯提摩沙上尉？
    他太清楚那意味著什麽了。
    那不是訓練，那是單方麵的淩虐。
    他會死，而且會死得很難看。
    而那七個剛剛燃起鬥誌的菜鳥，很可能會被徹底擊碎信心，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太殘暴了。
    常黎沉默了。
    也沒什麽必要非得讓這些初生的雛鳥，去麵對一頭真正的史前巨龍。
    先說好不是自己怕挨打。
    他抬起手，取消了拉斯提摩沙上尉的身影。
    敵方陣營的紅色剪影，重新變回了模糊的通用模型。
    然後，他選中了代表著自己的那個身影，輕輕一拖，將它從己方陣營，移動到了……預備鐵馭們的對立麵。
    屏幕上，敵我雙方的配置瞬間刷新。
    【己方陣營：預備鐵馭 X 7】
    【敵方陣營：鐵馭·常黎 X 1（全裝備）】
    “別怪我啊，全裝備可是你們自己選的。”
    常黎的身體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指揮座仿佛有生命一般，立刻調整角度，用最舒適的姿態托起了他的身體。
    他閉上眼睛，意識已經通過神經鏈接，沉入了即將開始的模擬戰場。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熟悉的電子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歡迎進行模擬，常黎鐵馭。】
    【檢測到當前敵我配置。該難度對於您而言過於簡單，是否需要為敵方陣營增添額外援助，例如……拉斯提摩沙上尉？】
    常黎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BT……”
    他有些無奈地在意識中回應。
    “如果你不願意一直待在泰坦艙裏，可以隨便在艦內活動。
    羅德島比原版大得多，容得下你的體格。”
    【分析中……您的建議具有可行性。】
    【根據數據分析，適當的幽默感有助於緩解鐵馭在長期作戰中的心理壓力】
    【剛才的建議，是一次幽默的嚐試。】
    “你的幽默感，和拉斯提摩沙上尉本人一樣致命。”
    【收到反饋。將優化幽默模塊的邏輯算法。】
    【祝玩得愉快，鐵馭。】
    （從醫院出來，吃到了一個超級好吃的紅豆餅。）
    （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