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南京官藥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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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炅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不是因為年幼的無力,是大明皇帝的無力。
    朱慈炅揉著眉心,厭惡的看著禦書房裏跪著的三個王八蛋。他很想喊一聲,譚進把他們給朕推出午門。
    那會很爽,至少一時很爽,但他將在皇五叔走過的道路上一去不返。或許還不如皇五叔,最後陪他自掛東南枝的,或許連一個太監都沒有,因為已經被他嘎完了。
    他總看不起皇五叔,覺得他傻,被人騙。趙中允自覺的把自己當作錦衣衛密探,至少透露了兩個信息。
    他朱慈炅一樣被人騙。
    他朱慈炅急功近利,絲毫不亞於他皇五叔。
    就算他是皇帝,天下共尊,他有著未來見識,英明神武。但他隻是一個人,除了軍隊,他還需要很多很多人來維持他的皇權。
    他必須要接受這世界的不完美,他絕對不能做聖母,他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團體。
    高起潛縱然十惡不赦,但隻要他的忠誠不變,自己就必須保他,這和父皇用老魏一個道理。
    朱一馮就算官聲卓著,能力超群,但不是他的人,自己就要抹黑他,就像東林的文字隨意塗畫這世界的忠奸黑白一樣。
    流傳後世的文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今天的朱慈炅也有了自己的文字,忠奸黑白也可以由他來書寫。
    李若璉自己也要保,但不能全保,太跋扈了。自己不能縱容武將集團自以為是,但也絕對要保住自己的親衛將領。
    所以,李若璉你自己承受文官的怒火和壓力吧,希望你不要變形了。
    朝臣罷工,其實沒有什麽大不了。自己被田維章這幫沒見識的人帶偏了,他們惶恐害怕,是因為他們也是朝廷的一部分,
    但自己是裁決者,可以穩坐釣魚台的,大明自帶有糾錯機製,皇曾祖不上朝不也沒事。其實自己可以也躲到西苑的,自己還小嘛,哦,南京沒有西苑,那孝陵也不錯。
    風光秀麗,空氣清新,還有太祖保佑。
    自己太急了,很多事緩緩就好,事緩則圓嘛。
    “高起潛,高公公,高太監,高總管,高大璫,說說吧。你說朕應該怎麽處置你?”
    朱慈炅的五高連喊把高起潛喊懵了,五高裏麵也沒有大伴二字,他立馬痛哭流涕,爬跪在地毯上。
    “奴婢該死。聽憑皇上處置。”
    “你把頭抬起來,別把朕名貴的波斯地毯弄髒了。
    很花錢的,聽說是從哈密衛哪邊翻山越嶺弄到的,單單是運費就不便宜。世廟時,咱們就失去了哈密衛,現在過路費也貴得嚇人。朕踩在這上麵都輕手輕腳的,生怕弄壞了。”
    高起潛抬起頭,淚眼婆娑,怔怔的看著朱慈炅,淚光中的小皇帝有點模糊,他完全不懂他的小皇爺在說什麽,有啥暗示。
    “此事是奴婢貪心引起的,全是奴婢一人之責,求皇上責罰。”
    “你不是貪心,是愚昧。”朱慈炅歎了一口氣,“朕本來以為,母後一頓杖責,經曆生死,你會有所長進的,沒想到你更愚昧了。”
    “奴婢愚昧。”
    朱慈炅冷著臉,目光死死盯著高起潛,嘴唇上下翻飛。
    “你一定覺得是幫朕擋了板子,功勞大得很。呸,你就沒有反思過,為啥邱致中和你一起挨板子,他沒啥事,你卻差點死?
    朕也有錯,朕登基後你這混帳東西跟著雞犬升天,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都快忘了自己姓啥了,別人不收拾你收拾誰?
    你根本不知道謹慎二字如何寫,你太年輕了,驟登高位,行事張狂,根本不懂謹慎的重要。你要知道,位高皆須慎,你他媽的德不配位你知道嗎?
    你收銀子朕沒有說過你什麽,但你連收銀子也不會收,哪些可以收哪些不可以收你分辨過嗎?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這麽大的簍子,你說怎麽辦吧?
    你說說,朕該怎麽包庇你?朕怎麽給外朝,給天下百姓交代?你不是常打著朕的旗號行事,這下好了,天下人都覺得皇帝收了銀子害死了人,朕在民間名聲一塌糊塗了。
    你說說。來!高大璫,你說說,怎麽辦?”
    高起潛跪在地上,揚起手掌,狠狠的朝自己臉上招呼,劈啪聲響個不停,哭泣聲也不止。
    “奴婢該死,求皇爺斬了奴婢以謝天下。”
    “停!吵的朕心煩。殺了你就完了?朕聽說外朝講究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怎麽,內廷也是這毛病?”
    高起潛雙臉通紅,掛著淚珠,大紅三山帽歪掛頭頂,淚眼無助的看著朱慈炅。
    朱慈炅抓起禦案上的白玉鎮紙,舉過頭頂,仿佛要像在天工院時那樣砸高起潛。
    高起潛發誓自己絕不躲閃,那知朱慈炅似乎隻是看一下底紋,又輕輕放下,把五名醫的結論報告壓在一邊。
    “田維章,咱們按瑞王的規矩處理吧。三萬兩,高起潛罰三十萬兩,王之心罰十五萬兩,王坤罰十萬兩。”
    這,高起潛有點傻眼,收回哭泣。
    “皇上,奴婢一共還不到五萬兩啊。”
    王之心想了想,家裏湊湊再借點,十五萬好像可以。王坤比高起潛更傻眼,他的銀子還不到兩萬,還有一萬還是剛收的。
    “那朕不管。田維章,他們差多少都要記賬,記得要算利息的。”
    這也能免死,三位太監心思各異,但都長舒了一口氣。
    “死罪朕可以替你們遮掩,但活罪難饒。高起潛除去蟒袍冠帶,奪所有職務,貶為南京皇莊管事,給朕從頭做起,好好學學怎麽做事。皇莊收成啥時候能夠翻番,而且技術可以推廣,你再回來吧。”
    高起潛沒有不滿,昨晚他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低下了頭。
    “奴婢遵旨。”
    “王之心,孝陵大祭籌備一直是你在辦,所以你還可以帶職四天。大祭後,你也給朕滾到下麵去做事,鹽城那邊,朕要辦幾個新鹽廠,先交給你。管鹽可是肥差,相信對你而言就是老鼠進米倉,很快就可以貪夠銀子的。”
    “奴婢不敢,奴婢遵旨。”
    “王坤,你屁股上的傷疤才剛好沒多久吧?這麽快就忘了痛了?朕都不想再打你了,打不出來的。滾到門外去,和盧九德一樣負責灑掃傳信。”
    “奴婢遵旨。”
    “都滾!”
    三太監隻好退出門外。
    王之心處罰最輕,但他再回到皇帝身邊的機會最小,因為他發配得最遠。
    高起潛處罰最重,但他再回到皇帝身邊的時間可能最久,產量翻番,高起潛對此一片茫然。
    王坤的處罰隻是看起來重,但還在皇帝身邊,他唯一苦惱的是那還要算利息的罰金,他最窮啊。
    高起潛出門後又扇了自己兩巴掌,“連累二位了。”
    王之心和王坤看著他,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