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皇帝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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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感冒,讓朱慈炅的行事作風改變了不少。
    朱慈炅很少再到禦書房直接辦公了,他喜歡上了太祖寢宮外的舊書房,不少禦書房的東西搬到了這裏。
    朱慈炅在北京的時候,處處受製,一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到了南京,掣肘少了,但很多時候,他依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這個國家的運行機製有太多的問題,曆代皇帝都隻能在固有框架內行事,再英明神武也會處處碰壁。朱慈炅駐蹕南京,看起來改變了很多,可是他依賴的依然是固有的官僚體製,十分低效。
    朱慈炅以為他停止了大明的黨爭,卻發現黨爭無處不在。他以為他建立起來的天工院體製十分完美,可以製衡內閣,卻忘了,天工院所用的人依然是大明進士。
    他曾非常大度的以為,倪元璐隻是有些小毛病,以權謀點無所謂的私心沒有什麽,但打壓新人就讓朱慈炅難以接受了。
    張國維也算東林後進,可惜倪元璐壓著不讓表現。吳阿衡管的是軍事,倪元璐也要插手打壓。這是真當朕眼瞎啊,稍微有點權力就飄了。那朕就給你升官,去北京掌翰林院事,那可是儲相之地,朕可以儲你一輩子的。
    陳子壯是瞿式耜出現後,朱慈炅才想起來的。他記得極其拉垮的南明還是出了幾個人物的,陳子壯就被奉為南明三忠。
    “南明三忠”其他兩個都是小屁孩,陳子壯是現在唯一能走到朱慈炅麵前的,而且還是探花。一查之下,居然被魏忠賢搞到在家休假。
    陳子壯才三十二歲,正是進步的大好年齡啊,是個可以陪朕走很久的大臣啊。休個屁的假,快點來給大明賣命。
    朱慈炅也疑惑,是不是廣東沒啥大官,到現在都沒有人想起這個探花。也不對啊,李侍問不就是佛山人,而且據說挺能鑽營的,提拔個同省後輩對他而言不是一句話的事?
    唉,這李侍問不是好人啊,會不會又是一個孫居相?畢閣老可不待見他,不過郭允厚這個老好人不管什麽人隻要在他手下都要保。
    太遠了,管不了。
    錢謙益辭職的同時,朱慈炅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決定了替補,但深深感覺到朝堂不是他所能控製的。便是錢謙益這種看起來一心謀官的人,上辭章也是毫不猶豫,即便沒有三辭的禮遇,人家一樣瀟灑轉身。
    如今朱慈炅的禦案上,還擺著廣東布政使孫朝肅的辭章。這位孫朝肅,從品級來說,比錢謙益還高一級,隻不過他不在中樞。他是直接掛冠而歸,說是要回鄉受審,一點顏麵都沒有給朱慈炅留。
    朱慈炅有很強的無力感,有點像前世女朋友說分手的那種感覺。或許他可以在人前裝出瀟灑姿態,大明這麽大,又不是離了誰地球就不轉了,說不定後麵的還更好,可惜,內心的失落和挫敗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皇帝的確可以生殺予奪,但皇帝是政治中心,不是世界中心。
    隻有爽文讀多了的人,才會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全世界都該圍著自己轉。或許隻有那種被爽文教壞了的自我得變態了的生物,才會拿著相機對著別人的下體,以為人家在騷擾自己。
    朱慈炅雖然經常頭痛,但不是腦殘,當然,他也不會自賤。
    朱慈炅的沮喪沒有持續多久,就算犯了錯,也隻能讓他反思。這些情緒隻是他生命中的一點浪花,隻會推著他向著成熟政治家的道路繼續遠航。
    春江水暖鴨先知,朱慈炅身邊太監最先感覺到朱慈炅越發高深莫測。
    李實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抓回來的七個士子,便是三位閣老看到反詩後都以為這幾人死定了。隻是希望株連他們家族的時候不要太激烈,大明現在有點抄家治國的味道了,再加上常熟這一出,影響真的太壞了。
    哪裏知道,從來小氣強種的朱慈炅突然大發慈悲,一紙禦批直接扔到內閣三位閣老麵前:
    孟德尤用陳琳,武曌失相觀光。我華夏帝王,成事者皆不因一言而罪天下。士子無知,以報國之心評天下之事,朕唯見拳拳之下的勃勃生機,此即我中華文脈源源不絕之根基。我煌煌大明,不造烏台詩,不興文字獄,不搞關鍵字屏蔽。
    結社朋  黨,實屬大惡,此即朝堂黨爭不斷之根源。自重啟元年起,各地考官應嚴查考生資料,結社結黨者,可不予錄取。
    朕讀前宋歐陽文忠公《朋 黨論》,多有鑒益。朕意,朋 黨之禍,遺毒不淺,間南北之親,斷爭鳴之盛,局見識之短,危文脈之承。黨同伐異,朋比為奸,朕所不取也。我煌煌大明,當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此七子之惡,唯失德耳。
    南直抗疫,朝廷早申禁令,士子識文,卻散布謠言,此為知法犯法,書坊助虐,亦當同罪。朕意,此當依律嚴懲,然禍不及家人,故著張延登領大理寺處置。
    昔孟軻留書,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朕意,朝廷當本“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之心,行勞作改造之罰。
    南大理寺已經荒廢許久,但現在變了,很熱鬧,車水馬龍。因為大理寺官員的品級很高,不少人都希望到這裏鍍下金。
    隻有張延登哭笑不得,大理寺馬上就是獨立機構了。進來很容易,考考大明律就行了,對於大明進士學霸們而言,不難。難的是出去,唯一對口的就是刑部,一旦進來,再想出去就難了。
    朱慈炅和張延登初步定下了尹、卿、使、丞、令五級的大理寺機構,隻等黃立極正式頒布了。
    大理寺尹為最高長官,正二品,首任就是張延登。大理寺卿額定九人,正三品,現在隻有南北兩人。少卿依然保留,另加了使這一級,俱是從三品,少卿是留守的行政官員,而使是巡回法庭大法官和兩京十三省的大法官,最後的丞令則是對應府縣的法官。
    張溥,顧夢麟,楊彝、朱隗,楊廷樞,吳昌時,陳子龍七人跪在了南大理寺公堂上,非常榮幸的成為了新大理寺成立前最後一案,或者也算新大理寺處理的第一案。
    因為主審法官是新大理寺卿,原來的南卿姚士慎,陪審官是新大理寺尹張延登,書記官是新大理寺少卿,原來的南左少卿劉重慶,公訴官是南京刑部尚書胡應台。他們最低從三品,這排麵,直接拉滿,再無來者。
    按理他們都有功名,不用跪,但上麵張延登越俎代庖,宣讀的是皇帝禦批。
    “失德”二字一出,七人俱是瑟瑟發抖,再無對抗權閹的硬骨頭,也沒有了誓死互保的**節。
    這個新的法庭其實本質上是個草台班子,看似莊嚴,實則毫無程序正義,依然是大明的人治傳統,捧小皇帝臭腳。
    張溥,組織應社失德,除功名。策劃造謠罪,定為罪首,判鐵礦場勞作改造十五年。
    顧夢麟,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寫逆詩者,造謠罪,定為次犯,判皇莊農場改造十年。
    楊彝,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寫逆詩者,造謠罪,判勞作十年。另,其家族涉常熟士紳逆案,判族遷,兩罪合並。處流刑,烙字,發配台灣。
    朱隗,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寫逆詩者,造謠罪,判鹽場勞作十年。
    楊廷樞,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參與造謠罪,判采石場勞作五年。
    吳昌時,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參與造謠罪,判伐木場勞作五年。
    陳子龍,參與應社失德,除功名。參與造謠罪,判冶鐵場勞作五年。
    姚士慎的宣判聲落下,大理寺外吹出新風,複社夭亡於天啟八年十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