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向海圖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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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重宮禁,等候了近三個小時的熊文燦和鄭芝龍終於等到了傳召,緊急跑回來的盧九德成了他倆的引導太監。
    鄭芝龍默默看著盧九德的背影,天,這個人肯定殺過人。一個年輕太監身上竟然有血氣隱現,看來小皇帝上戰場是真的,不然他身邊太監不可能殺人。
    “臣福建巡撫熊文燦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鄭芝龍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熊鄭二人低頭跪在禦書房內,默默吐槽,這是什麽布局?旁邊這張大桌子讓他們行禮也隻能側麵斜對皇帝,空間還有點小,這個跟他們想象中的大不一樣啊。
    朱慈炅的童聲傳來。
    “平身,入座。”
    熊鄭二人起身,有點疑惑,入座?
    盧九德在旁邊小聲提醒。“坐吧,沒事。”
    熊文燦看到對麵兩個小官也坐著,便沒有遲疑,拉開椅子坐到了右邊第二位,特意空出一張椅子,與小皇帝拉開點距離。
    朱慈炅開始沒有太注意他,一直在打量鄭芝龍。
    這個是鄭芝龍?這小帥,不比鞏姑丈差啊,這文質彬彬的氣質,他喵的這是海盜?還有,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太年輕了,也對,海盜沒有老海盜啊。
    鄭芝龍倒是小心謹慎得很,不敢直視皇帝,待到熊文燦都坐好了,他才拉開椅子,小心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也不敢動。
    朱慈炅麵帶微笑。
    “兩位不必拘謹,上茶吧。”
    鄭芝龍嚇了一跳,自己長得不討喜,小皇帝點湯送客?
    兩位小宮女把青花茶碗捧到了二人麵前,輕輕放下,緩緩退開。
    小皇帝的柔和童音繼續傳來。
    “這是宮中開發的‘九真養生茶’,喝過的都說好,但朕年幼沒有喝過,兩位品嚐一下,看看大臣們是不是哄騙朕。”
    熊文燦連忙拱手致謝。
    “謝陛下賜茶,臣僭越了。”
    朱慈炅擺擺手。
    “無妨,隨意些,朕沒有那麽多規矩。”
    熊文燦小心輕嘬,鄭芝龍也隻好端起茶碗。黑乎乎的,有其他東西?應該不會,沒這個必要。稍微猶豫了下,也低頭輕飲。
    嗯,味道的確不錯,還很回香,有點西洋人的那種味道。
    朱慈炅對鄭芝龍再好奇也得先處理熊文燦。
    “熊卿,都察院已經撤銷改為督政院,想必你也收到朝廷邸報了。你身上的左僉都禦史,應該也要撤銷,有沒有什麽想法?”
    熊文燦身段很柔軟的,小心放下茶碗。
    “臣聽從陛下安排。巡撫也撤銷嗎?”
    朱慈炅想了一下,轉頭看向翁鴻業。
    “昨日會議的結果是不是暫時隻撤銷三個,南直巡撫和浙江巡撫,還有個是江西還是福建?”
    翁鴻業連忙回話。
    “陛下,是分步撤銷。今年隻有南直,明年浙江,後年江西,如果沒有大問題,重啟三年全麵取消巡撫製度。”
    朱慈炅心裏有些嘀咕,多半是劉一燝的意見,隻有他才喜歡搞這種漸進分步,不過勝在穩妥,算了,隨他吧。
    “那如果朕要留熊卿在南京,福建巡撫是不是還要選人?”
    翁鴻業愣了一下,看向熊文燦。熊文燦麵色不變,似乎內心毫無波瀾,隻是微微低頭,可惜他胸前雲雁起伏還是沒有逃過鄭芝龍的眼睛。
    鄭芝龍有些恍然,原來熊文燦要高升了啊,這可得準備些孝敬。
    翁鴻業微微猶豫便開口。
    “可能要北京重新選人。”
    朱慈炅看似和翁鴻業對話,其實也有觀察熊文燦,聞言借機歎息了下。
    “唉,太麻煩了。”
    言下之意,熊卿還是先回福建吧。不過,熊文燦依然寵辱不驚,臉上依然保持微笑謙恭,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指抖動。
    朱慈炅簡短的問答實際上已完成了對熊文燦的第一輪考驗,他幸運過關,或許是因為朱慈炅年幼,未能察覺到某些細節。
    朱慈炅又對熊文燦微笑。
    “朕看熊卿履曆,似乎在福建布政使前,曾在禮部任職?”
    熊文燦十分恭敬,完全沒有當初那些初次陛見的大臣對朱慈炅的孩視敷衍。他也是趕上了好時候,小魔帝的威風妖孽早傳開了,現在除非傻子才拿這個不太正常的天子當三歲娃娃哄。
    “回陛下,是的。臣曾任禮部主事,不過不是福建左布政前,是在山東左參政之前,仔細算來已經有十八年了。”
    朱慈炅親切點頭。
    “哦,熊卿資曆倒是不凡。朕就喜歡既能在中樞任職,又能主政一方的幹臣。這樣的幹臣,才能既有全局視野,也不脫離地方實際。
    一恒,你倒是一直在朕身邊任職,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到地方去試試,那怕隻做一個縣令或者佐貳,也能開闊眼界。
    這樣你才能更深刻的體會到中央政策結合地方實際的困難,再回到中樞製度政策的時候,才能不是空談想象,才能更具實際操作價值,也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幹臣。”
    翁鴻業雖然也有翰林出身的高傲,有大明傳臚的底氣,更有潛邸官員的前景,不過他資曆實在太淺,當官就隻跟隨朱慈炅這個娃娃。
    朱慈炅繼位後,他跟著雞犬升天,但在大明文武眼裏,他隻是幸臣,走地錦雞的典型代表。翁鴻業有些臉紅,以為朱慈炅借機敲打他的文書處理異想天開,不切實際,趕緊低頭。
    “臣明白了。”
    他不知道熊明遇多麽羨慕他,小皇帝對自己的稱呼是熊卿,對他卻直接稱字,這個翁鴻業前途遠大不可限量啊。
    鄭芝龍卻有點懵,小皇帝在批評他身邊官員,覲見不是要談招撫嗎?我坐這幹什麽來了?
    朱慈炅嘴上可不滿意翁鴻業的簡單回答。
    “我看你是沒明白。朕對你是有很高期待的,但你似乎舍不得離開自己的舒適圈,要吃得苦中苦啊!”
    翁鴻業這下明白了,趕緊抬頭。
    “臣,臣——”
    朱慈炅立馬打斷。
    “別解釋,我還不了解你,朕今天是接見熊卿他們,不說你的事。熊卿,這個不曉事的家夥怕是被你笑話了吧?”
    熊文燦連忙回答。
    “怎敢?臣也剛剛讀過翁中書在《朕問》上的文章,非常有獨立見解的,便是臣癡長幾歲,也大為受益。”
    朱慈炅根本不給翁鴻業麵子。
    “賣弄文采罷了,根本不值一提。說到《朕問》,熊卿可有投稿?”
    熊文燦心頭大驚,稍稍有些慌亂,緊緊握著茶碗。
    《朕問》現在隻有兩個主題,辯忠奸,論禮教。那些文章思想太對立了,簡直是書上的刀光劍影,他如何敢參與其中?
    但他沒有想到,這本書投不投稿,不僅僅是政爭,更是擔當的考驗。
    不過,熊文燦還是有急智的。
    “臣的確有些想法,不過一直沒有來得及整理。剛剛和鄭商客談妥歸順朝廷的事,又馬不停蹄的趕來南京了。”
    鄭芝龍終於被提到,他趕緊正襟危坐。他沒想到覲見是這樣的,怎麽有點像是小皇帝和大臣喝茶閑聊,一點正事都不做。
    鄭芝龍確實年輕,他或許懂謀略,但不懂政治,他隻需要摸摸熊文燦的背心,就知道這是不是閑聊了。
    朱慈炅的童音依然不緊不慢的傳出,並沒有把目光投向鄭芝龍。
    “熊卿的確辛苦了。對了,熊卿也算是國家重臣,有些大明根本大政,朕倒想借機請教下熊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