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雪原包衣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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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路軍和中路兩翼不管如何都是在打仗,右路軍玩的卻是荒野求生。
    張可大信了陳繼盛這幫王八蛋的邪,大冬天的不立軍營往荒郊野外跑。
    一直很強壯的他居然第一個扛不住,身上裹了一層熊皮一層虎皮,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虎熊之將,但還是躲在樹洞裏瑟瑟發抖。
    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漫山飛雪,鬆柏染白頭。張可大實在扛不住所謂的雪洞了,手下找了個樹洞,撐起簡陋的帳篷,給他遮擋風雪,還點起了兩堆篝火。
    有親兵親挖起積雪就在火堆上煮水,還往水裏添加黑乎乎的未知草藥。
    張可大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出了點汗,醒來時感覺稍微好了一點,然後端起手下遞到嘴邊的藥汁。
    “呸,忒苦,什麽鬼東西?”
    手下戴著自製的鹿皮帽,連忙解釋。
    “白艾,祛風散寒的。家裏老人說可以治風寒的,隻有一點點苦。”
    張可大一肚子鬼火,盯著地上未用完的藥包。
    “他媽的你這是白艾,黑艾還差不多。”
    但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一碗直接幹了,把藥渣狠狠吐在地上。
    有人掀簾進來,冷風未到,張可大卻是又抖了一下。
    “總鎮,找到金將軍了,他已經到山下了。”
    張可大歎息了一聲。
    “陳繼盛沒有找到嗎?”
    來人搖頭。
    張可大後悔死了。他身邊就兩千人,手下全放出了,一出去就全他媽的找不到了。還打建州城(赫圖阿拉),他現在這個鬼樣子打個毛的建州城。
    聯絡,聯絡全沒,說是在建州城外聚集,但張可大昏昏沉沉的。他明顯已無法履職,行動停滯,與手下節奏脫節。
    “我們糧食還剩幾天?”
    鹿皮帽趕緊回話。
    “還有五天軍糧。”
    張可大搖搖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點。
    “咱們不能在山裏轉了,必須盡快找個地方補給。到時,把老子綁在馬上帶走就行,不能因為老子一個人連累兄弟們。”
    這時,一個大將急急闖了進來。
    “總鎮,你病了?”
    張可大翻了個白眼。
    “金聲桓你他媽看不出來啊,這不是廢話。來了就好,老子手下這幫人你一起帶著,小心點,我們在建奴腹地。”
    金聲桓嘿嘿一笑點頭,又問旁邊親兵。
    “有帶藥嗎?”
    親兵連忙回答,“張成有帶。”
    金聲桓放下手中長刀,也坐到了火堆邊,還往張可大身邊靠了靠。
    “總鎮,回寬奠嗎?”
    張可大本來已經閉眼靠在樹上,霍然睜眼怒喝。
    “什麽鬼主意?你不想立功了?”
    金聲桓嘿嘿一笑。
    “我已經掃蕩了十一個村寨,收編了一千青壯,還有八千戰功。”
    張可大瞬間警覺,他媽的殺良冒功嗎?眼神一變,死死盯著金聲桓。
    “你想找死嗎?掃蕩村寨怎麽可能這麽多戰功?”
    金聲桓微愣,知道張可大誤會了,連忙解釋。
    “總鎮不記得了?聖旨說解救一個漢民算兩個戰功。那些人做了建奴包衣,我把他們全救出來。而且村寨的建奴實力很弱的,我也幹了幾百人頭。”
    說完把頭湊近張可大耳朵,從懷中掏出一塊小金佛,塞進張可大袖中。
    “而且,末將還發了一筆小財。我總算知道毛帥怎麽采蘑菇的了,總鎮放心,末將這裏少不了你的。
    末將回寬奠把總鎮送回去,也是想順便把這些累贅送到薊州換戰功。要是人太多了,到時建奴警覺追來,末將怕扛不住。”
    張可大一動不動,任由金佛滑落地麵。
    皇帝的聖旨的確有這個規定,但是範景文和朱可貞都沒有提,他也沒有在意。如果這樣打,他們不用和建奴硬碰硬,取得戰功不要太容易,
    如果自己能把建州鄉下的農奴搬空,建州城豈不是不攻自破,皇帝想用的一定就是這個戰法。太陰了,比強盜還狠,跟努爾哈赤的減丁策沒區別了。
    燒殺搶掠,把整個遼東變成一片白地,民都沒了,洪歹極拿什麽養軍?這樣一來,遼東平定之期不遠也。
    果然是小魔帝!可惜,這種話,小皇帝是不會明說的,範景文是文官也不會說,朱可貞雖然是武將,但這人有點潔癖的,他也不會說。
    張可大有點懂了,怪不得東江手下集體激動。可憐的遼東百姓,被建奴掠奪,轉為包衣,現在,他們又要被大明再搶一遍了。
    張可大沒有猶豫。
    “行,送本鎮回寬奠吧,本鎮給你們守好後路。你們都是這種戰法嗎?”
    金聲桓大喜。
    “末將遵命。至其他人,末將不知道。”
    張可大又閉上了眼睛。
    “想辦法通知所有人,沒必要別去打關隘城堡了,全部用這戰法,把建州周圍給我清空。不歸明的,本鎮準你們殺了,但人頭就別帶回來了。”
    張可大後知後覺,實際上他的手下,早已經在踐行他的命令了。
    靉陽堡外十裏,鴨綠江支流靉河北岸,小周村,東江遊擊毛有傑(耿仲明)就在最後勸說村裏的幾個老人。
    “周老伯,跟我們一起走吧。你說的這個甲喇一家老小都被我們殺了,你不走,他回來也不會覺得你忠誠,很可能殺你泄憤的。”
    周老伯固執的看了看被明軍圈起來的鄉親,又望了望祠堂門口掛著的銅錢。
    “小將軍,祖宗墳墓在這裏啊,總要有人照看。不管大明還是大金,莊稼總要有人種的。”
    毛有傑身邊親兵冷笑。
    “你留下來還是建奴包衣。”
    周老伯佝僂著身體。
    “包衣也好,佃農也好,不就是個名字。建州人再凶,總要給口飯吃的。”
    毛有傑看了眼小周村的其他人。
    “好,你不走,我們也不強求。耿仲裕,你留下善後,其他人都走。”
    千人大軍押送著村民走向回歸大明的道路,緩緩走過村口,在雪地留下長串腳印。
    耿仲裕大手一揮,一把長刀從周老伯胸口捅出,他嘴角流出鮮血,不解的目光看著耿仲裕身上的大明紅襖。
    血滴在雪地綻成紅梅狀,寒風拂動明軍頭盔下冷漠的黑發,四下無聲。
    不久,縷縷白煙在小周村升起,焦味混鬆脂氣彌漫,劈裏啪啦的聲音如同過年的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