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文樓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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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場朱紫蟒袍的盛宴。
    南京城中官員帶著夫人女兒從午門進入皇宮,在內五龍橋前右轉從左順門進入文淵閣文華殿的舊址,在東廠番子的引導下,依次進入文樓前用木板隔出來的臨時戲院。
    高大的戲台有巨大的三層紅色幕布,此時是全部拉開的。戲台邊上還有整齊排列的一排蒙膜傳聲筒,是朱慈炅在長城高台上使用的簡陋擴音器稍微進階的版本。
    這東西讓戲台上的聲音有些嗡嗡的,不過效果還是不錯的,東廠的人試過了,文樓上能夠清晰聽到。
    圍繞戲台,設置了百張方桌,每張方桌都安置了六張椅子,正麵四張側麵各一,都是麵向戲台。桌上還有茶水,果盤。果盤裏麵是桑葚、橙子、瓜子和一些糕點。
    不同部門的官員難得一見,正在互相招呼,介紹家眷,非常熱鬧。除了官員,更多的是皇家的郡王們,他們占據了一半座位,和文官武將們涇渭分明。
    朱慈炅最開始是想將這幫人發配州府,結果他們賴在督政院不走了,全心投入經商賺錢大計,居然有不少人脫離皇家公司,自己獨立經營產業。
    閣老親王們其實已經上了文樓,但朱慈炅睡懶覺了,連任太後和王妃公主都在等他。趁著皇帝沒來,劉元斌指揮新東廠的人員又檢查了一下各方麵的準備。
    東廠的新廠公邱致中根本不管事,他跑到皇帝寢宮門外去守小皇帝了。不過,搭建這個臨時戲台的銀元全是邱廠公出的,據說還到戶部銀行貸款了。
    劉元斌安頓好官員和前台工作,又急急忙忙的來到後台,這裏男男女女竟然超過百人,還有一幫小孩。
    這些人都非常緊張,劉元斌即想給他們鼓勵,讓他們放鬆,又強調紀律,配合,不能出差錯,反正最後是啥效果,他已經沒底了。
    等待了許久,瓜果糕點都快吃完了,朱慈炅才牽住任太後的手,帶著諸位親王妃,樂安公主,一眾宮中大璫,姍姍來遲。
    文樓上眾臣齊齊施禮,任太後含笑答禮,又接受樓下躬身禮拜。
    監國司掌印劉若愚一來就成為了南京太監的扛把子,他親自扶著任太後占據主位,太後身邊是一眾女眷。
    朱慈炅沒有留在任太後身邊,他走到了內閣劉一燝和襄王朱翊銘之間,身後是給劉若愚和魏國公徐弘基留出的位置。
    朱慈炅隔著劉一燝跟畢自嚴和郭允厚打招呼,慰問二人旅程辛苦,說了些閑話。劉一燝左手是畢自嚴,畢自嚴左手是徐光啟,徐光啟左手才是正經的戶部尚書郭允厚。
    朱慈炅這樣說話,讓老劉和老徐都有點尷尬。不過,他是一點也不顧忌兩位閣老感受。直到總導演邱致中上前詢問。
    “陛下,是否開始?”
    朱慈炅這才收住熱情。
    “哦,好,開始吧。先看戲,看完戲再朕再和畢先生,郭尚書詳談。”
    邱致中在文樓上對下方執行導演劉元斌揮旗,劉元斌立馬表示收到,一揮手,幕布關閉,戲台上的閑雜人等瞬間消失。
    劉元斌提了一個銅鑼快步跑上戲台,瞥了眼幕布後的有些慌亂的鼓樂琵琶等樂手,見到領隊點頭,才重重敲響,扯開公鴨嗓。
    “太後、皇上、諸位王爺、貴人、大人們,今日上演曲目為《南狀元》,請大家欣賞。”
    急匆匆下台的劉元斌一腦門汗水,這舞台果然不好上。
    文樓上,南京吏部尚書、南狀元錢士升一臉懵逼。這是什麽戲?沒聽過啊。不是衝我來的吧?應該不是,文震孟的可能更大。
    大幕拉開,首先是樂隊亮相,對著文樓深深鞠躬,朱慈炅微笑抬手。樂隊分列戲台兩邊,雲板聲響,旁白聲起,講述的是薊北抗虜,父死換兒娘。
    第二層大幕拉開,演員上場,曲聲悠揚淒涼。女主擁兩孩童登場,演繹北人南渡。
    “韃子刀,劈斷黃河浪。爹的血,染紅破棉裳。娘扯碎裹腳布纏住兒凍瘡……”
    第三層大幕拉開,背景牆上是北國冰雪,破敗景象,枯藤老樹,餓殍遍野。
    “一步一叩拜南方,阿兄賣身換糙糧,瘦馬馱我過長江……”
    背景落下,悠悠長江,運河繁忙。
    “姑蘇城樓高千丈,寒門跪穿青石巷,狀元牌坊壓脊梁!”
    背景再落,蘇州繁華,富貴逼人,狀元坊後,東林隱現。
    台前女眷憂傷,文官皺眉,但俱都屏息若寒蟬。
    少年主角登場,書鄉苦讀,聰慧名揚。跪接士紳賜姓,母兄被驅離書院,男主開唱。
    “這青衫一褪舊皮囊,跪謝恩公賜姓王。硯池倒映冠冕堂,卻照見——娘親蓬發如霜草,阿兄咳血濺粉牆!猛驚起,儒生袍下蛆蟲嚷,功名冊裏親緣喪!休道是,孔孟文章,分明是賣身契一張!”
    背景牆上,文廟光芒,實在諷刺。這少年男主也是女子所扮,聲音清越,台下樓上鴉雀無聲。
    幕布轉換,金榜題名,好不風光。兄長驕傲,新科狀元卻有冒籍煩惱,拒認親娘。
    台下貴婦們一片罵聲,隱隱有些失控景象,劉元斌急忙派人小聲安撫,但基本沒用。後麵的王狀元的仕途故事,構陷滅口親兄長、切斷漕糧、南人霸榜,一件比一件招人恨。
    最高潮來臨,饑母李梁氏遇賑災王青天。
    “母親!這……這是官道,豈容乞兒擋轎!你討飯莫汙我白玉階,窮骨頭怎配攀青天!”
    “兒啊!娘用乳房暖你十年雪,你拿烏紗壓我三寸喉!”
    “刁婦瘋言謗朝賢,亂棍打散這孽緣!”
    李梁氏長笑撞夫碑,血流滿麵。“此去泉台問聖賢,狀元可值幾文錢?!”李梁氏卒,王狀元獨立舞台。
    左側北地破屋,老先生領童聲開誦:“人之初,性本善……”右側秦淮花船,群儒舉杯:風聲,雨聲,讀書聲,甚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私事關心!
    文樓上,戲台下,一片寂靜。無數雙目光含恨盯著劉元斌,嘴型隻有兩個字:“閹豎!”
    朱慈炅在文樓站了起來,雙手鼓掌。大內率先響應,諸王武將隨後跟隨,然後是女眷,有些呆愣的文官,一時間,掌聲如雷。
    朱慈炅從袖中抽出文書,遞給臉色有些發白、全身戰栗的劉一燝。
    “這十三個人,朕隻用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