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佛果龍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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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炅一副智珠在握想要揭開騙子底牌的表情凝固了,他隱約記得前世某位虔誠藏法同事的閑聊內容。
    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大師最推崇的佛經就是《時輪金剛經》,時輪金剛在密宗體係中的地位極高,所謂的灌頂體係和靈童體係都依賴其教義傳承。
    黃教就是格魯派,是藏傳佛教四大教派之一。這一教派未來會是藏傳佛教的主流,統治整個藏法體係。
    不過,朱慈炅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格魯派並沒有後世的影響力,在烏斯藏,甚至還有苯教的存在。
    當然,格魯派的地位也就是在這個時代形成的。支持他們的固始汗實力在藏區已經非常強大,反格魯派聯盟的藏巴汗曆史上再過八年就會被滅,而始作俑者就是此時來到南京的這三位。
    班禪認他是時輪金剛佛果轉世,隱約有將烏斯藏所有活佛的灌頂傳法交給大明皇帝的意思,這個香餌簡直太香了。
    換句通俗的說法,隻要他認這個,以後所有黃教喇嘛的升坐傳法都要接受他的灌頂,否則就不靈了,這個所有甚至包括了班禪和另一位。
    很明顯,班禪是想給大明皇帝披上一層宗教外衣,以後他就是所有密宗的最高導師,黃教的影響力將借助大明皇帝的世俗權威,統一烏斯藏,影響蒙古,甚至於傳入漢地。
    朱慈炅的笑容收斂,這香餌之香——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林丹汗會馬上跪伏在他麵前,蒙古將以最低代價最快速的融入大明,甚至烏斯藏也真正與大明不可分割了。
    朱慈炅低頭沉思,一言不發,轉身就回到了禦輦。
    “回宮。”
    太監侍衛們紛紛轉身,拱衛在禦輦周圍。三個喇嘛合十望著朱慈炅離開,不知在想什麽。
    不得不說,羅桑卻吉給朱慈炅出了一個老大的難題,這個靈童身份對於藏蒙勢力來說,可比他找出來的天可汗稱號強大無數倍。
    但朱慈炅第一時間就認定為香餌,他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可謂不小,甚至很可能改變儒家敘事,顛覆整個民族的文化傳統。
    托東廠的福,大明民間本來就把他神化了,要是再有這個,信奉黃教的人絕對會成百萬千萬級別的增加。一不小心,不止大明社稷,中華天下,甚至華夏文明根基都要被他玩完。
    朱慈炅麵前其實有個最好的例子,那就是他打算認的老丈人虎墩兔。
    這個林丹汗改信黃教,就把自己鬧了個眾叛親離,半身不遂,就算他勉強鎮壓,蒙古人的戰鬥基因也從此消減,人多勢眾的他竟然被建奴反複蹂躪,搞得隻剩兩千帳逃到北海。
    朱慈炅猶豫,其實也是這餌真香,這條邪路說不定還有解決流民問題,延續大明狗命的奇特功效。當然是狗命,皇帝都政教合一了,大明還要怎麽狗。
    不過,他有些僥幸心理,他喵的我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從來都是我們同化他人,怎麽可能輕易被人同化?
    炅爺正位後,立馬搞死羅桑卻吉,弄個漢區靈童,廢除八思巴文,所有信徒都給朕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
    唉,想得美啊。藏區的信息傳播速度和漢地是有區別的,可能到朱慈炅死都還有牧民沒有聽到過他的法令,這是一個封閉的時代啊。
    “叫內閣諸位先生和禮部孔貞運、錢象坤、林焊,到天工院小會議室吧。另外,王坤,這次四教的名單資料禮部有送過來嗎?”
    王坤想了下。
    “好像是在文淵閣,他們以為皇爺不在乎這件事,就沒有送過來。奴婢順路去拿。”
    朱慈炅點點頭,他沒想到上午剛剛跟孫承宗那老頭發生衝突了,轉頭就又要叫人家。
    算了,相忍為國嘛,老人家的經驗還是有用的,反正你那麽大歲數了和我一個小孩有什麽好計較的。
    朱慈炅又看向劉若愚。
    “鄭芝龍從廣東帶回來的荔枝準備一點,讓老家夥們也嚐嚐鮮。你看這海運開通後就是快,再也不用‘一騎紅塵妃子笑’了。對了,記得安排海運司給北京母後那也送點。”
    禮部在宮外,來回還要好久,朱慈炅看了下天色,又對譚進吩咐。
    “晚膳叫禦膳房多準備幾個人,記住,是六個。不對,王鐸和李世熊可能也會留下,八個。別再弄錯了,那幾個老頭會背地裏笑朕摳門的。”
    劉若愚和譚進都得令出門去安排了,朱慈炅突然有些無聊,他把小短腿蜷在禦座上,大眼睛盯著梁上的回紋,撓著自己的後腦勺。
    這禦座如針氈,真的不好坐啊。
    取消科舉,雖然是逐步取消,這道聖旨發出去,天下是何反應,朱慈炅完全沒有把握。他已經故意讓自己不去想這事了,落子無悔嘛,可一旦稍微空下來,思維就馬上聚焦這事。
    擔心、疑慮總讓他感覺自己不夠冷靜,有些事情很可能沒有考慮周全,完全是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態。
    這種狀態可不是優秀帝王的風格,可帝王決策影響之大,隻要他還清醒就不可能沒心沒肺。或許這就是權力的壓力吧,這東西比戰場上下令全軍衝鋒可難多了,怪不成祖爺寧遠當征北大將軍也不想坐在皇宮。
    朱慈炅表麵上跟沒事人一樣,還是那個自信滿滿的小皇帝,但心裏跟亂麻一樣,天人交戰說的就是他現在。
    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班禪是不是還有更深沉的謀算?四川地區跟藏區除了茶馬貿易還能有啥加強聯係?四川的土司是不是太多了?
    朱燮元打得怎麽樣了?他離開成都都好幾個月了,怎麽還沒有消息,不會全栽在貴州的大山裏了吧?你就算打了敗仗也先告訴朕一聲啊,這沒消息是幾個意思?
    天汗部也在打,牛羊要趁機養膘啊,也要教他們搞青儲啊。孫應元這三個莽夫,就會瞎突突,還嫌人少嗎?
    搞定蒙古其實不需要戰爭的,你們仨打個屁的仗,再亂來治你們一個擅啟邊釁。
    陳子壯已經到北京好幾天了,不知道跟虎墩兔談得怎麽樣了?如果談得好,應該已經南下了吧?路上有沒有記得去趟曲阜,翁鴻業鎮得住不?要是取消科舉,孔聖人怎麽看——
    靠,怎麽就離不開這事了呢?
    劉若愚在一旁小小的給他剝荔枝,除去果仁,朱慈炅看了眼才一口把遞到嘴邊的果肉全吞下,嘴裏嘟囔。
    “閣老和禮部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