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吏海浮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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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五衙共治”,最重要的還是吏部。
    大理院就是一個打醬油的,派兩個人過去表示下程序正義。白澤衛和獬豸衛都是皇帝鷹犬,他們本身就出自錦衣衛。
    至於廉政部,不管是八成狗還是六成狗,反正至少有一半是皇家的狗,他們的大領導楚王殿下至少有九成要聽皇帝的。
    下麵的廉政禦史,不管你屁股坐哪邊,都改變不了大勢,真正的決策權在楚王左右長史和秘書,這三個家夥都是一朝得勢的舉人。
    督政院對廉政部的領導力,完全看曹思誠個人。傳統文官可能還要賣曹總使的麵子,幸進舉人除非曹思誠翻臉,他們也就打個哈哈糊弄,他們的前途,曹思誠影響不到多少。
    曹思誠犯得上為了一幫不知進退,貪得無厭的師爺小吏就動大招嗎,完全沒有可能。早上坐堂,曹總使隻看了一眼文書送來的文書,隨手就扔在一邊,開始喝茶看報了。
    督政院的監督,廉政部就是啊。領導力不就是在茶盞間體現,至於《通報》,那是重要的講禮,是要時刻學習的,確保思想不偏離正確路線。
    坐落在皇城裏的吏部大院,跟新城的督政院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督政院安靜如雞子,點卯後隨便處理點文書,就是喝茶聊天讀書看報的時間,而南京吏部,忙成狗。
    南吏部是大明屬員最多的部門,長安左門外,千步廊上,太祖爺當年修的吏部衙門早已經裝不下他們了,所以他們把隔壁的南京宗人府和背後的南京翰林院一起合並了。
    南京宗人府本來就沒啥人,王爺們都去了新城,他們一起搬到保國大道去,合情合理。
    南京翰林院倒是有人,宮城裏的文淵閣修好了,你們這幫人搬那去。說不定被哪個閣老看上,萬一有運氣進到天工院,就發達了。至於你們的衙門,占地那麽大,完全可以讓出來。
    其實不隻南吏部,南戶部也把他們後門的南京詹事府給兼並了,我們皇帝那麽小,太子在哪還不知道呢,把地讓出來最好。
    隻有緊靠詹事府的太醫院沒有被前麵的禮兵工部兼並,他們雖然被收拾過一次,但規模不減反增,他們首領又是皇帝近臣張介賓,惹不起的。
    倒是南京工部,以權謀私,他們在新城建了座漂亮的新衙門,準備主動把地讓出來,緩解六部用地緊張的問題。
    當然,南京吏部用地緊張完全是他們自找的,因為他們自家用人最方便,這大半年,南吏部的屬員數量就跟吃了酵母一樣,膨脹了無數倍,早已經超過千人了。
    外人隻知道吏部人多,卻不知道他們同樣事多,朱慈炅所謂的皇權下鄉不是那麽好玩的,單單南直、山東就快把吏部玩崩潰了。
    新官製的管理方法和傳統管理方法完全是兩個路子,地方權力收歸中樞,大明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根本無法有效的施行後世的管理製度。
    錢士升隻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加人再加人,看起來南天官的權力甚至超過了北天官,但其中苦澀,錢士升隻有自己知道。
    人多了,想要像以往一樣人管人,做不到,根本做不到。錢士升算是記性相當好的人的,他能記住幾個人。
    他是南吏部第一人,自遷都北京後,他還是第一個以南吏部尚書身份壓真正吏部尚書一頭的人,權勢風頭無兩。
    但每天上衙,錢士升就想罵娘。他甚至都想辭官不幹了,雖然離入閣僅有一步之遙,甚至基本已經確定他會是第二屆重啟內閣成員,關鍵隻看排名,但他真的冒出過辭官的念頭。
    光是南京吏部,他都有點力不從心,如今又冒出來要清理基層小官的大麻煩。白澤衛搞事,吏部擦屁股。兩萬人,拉上戰場都夠建奴殺半天了。
    魯元寵是天啟八年的新科進士,前徽州推官,幹了五個月,就被錢士升這個實權大塚宰二話不說調到身邊來了,擔任吏部司務。
    魯元寵很想說,“大塚宰,司務品級降了。”但他不敢,他三叔廢了好大心力才攀上錢士升這個同鄉同學的關係,他們隻是一起考過舉人,他三叔還沒中。再說,南京也是京官。
    不過,今天魯元寵非常感謝錢大塚宰的先見之明,徽州出大事了,已經跟他魯元寵毫無關係。他小心翼翼的跨進錢大塚宰的大堂,對著一隻低頭皺眉的錢大塚宰輕聲匯報。
    “大人,郎中主事們都已經到齊了。”
    錢士升抬頭起身,拿起桌上的七梁冠,隨意扣在頭上。
    七梁冠是一品文官冠冕,錢士升是二品,但這頂是小皇帝禦賜的,什麽意思不言而喻。今年賜冠,二年榮祿大夫,三年光祿大夫,四年至少東宮三孤,殿閣有名。
    “好,仲光你把桌上的文書帶上,走吧。”
    今天錢士升要主持一場重要會議,要求吏部主官不得缺席。錢士升不是要下達什麽命令,實際上他自己一晚上都沒有想好應該怎麽處理,準備開會聽取意見。
    南吏部如今有三名侍郎,八名郎中,十六名員外郎,三十二名主事。大部會,吏部大堂太逼仄了,他們將宗人府大堂改造成了類似天工院的會議室,當真是上行下效。
    不過,這地方離錢尚書的大堂值房可有段距離。錢尚書出行,他值房外間的四個十品文書立即跟上,拱衛左右。
    沿途都是行色匆匆抱著文書的一群青白官員,紛紛站好給錢尚書讓道行禮。十品官定的服色是白底金邊或者青邊,梅竹補子,這幫人還不是衣冠禽獸。
    錢士升板著嚴肅的麵孔,腳步很快,根本沒心思理他們。
    到山東出差的南吏部左侍郎呂圖南已經回來了,他和右侍郎劉廷元在低頭交談。
    劉廷元不久前剛被廉政部請去喝茶了,雖然被劉閣老接出來了,但他的心氣底子都空了一大截。走了這一遭,前途一下就暗淡了,甚至現在的位置可能就是他的終點。
    新來的侍郎叫曾櫻,江西人,但和錢尚書是同科同年。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劉閣老的人還是錢天官的人,反正錢士升如今也有資格自成一派了。
    錢士升踏入會議室,曾櫻最先發現,第一個起身,然後是所有官員起身。
    錢士升左手在空中輕壓了下,示意入座,他也沒有客氣,快步在空著的主座落座,氣場強大,直入主題。
    “剛剛收到消息,白澤衛在徽州查出了五百餘位九品、十品官員貪腐違法,案子已經移交廉政部,今天他們就會處理。吏部要負責調配官員,維持地方官府穩定。
    重點是,徽州隻是開始,廉政部將要整頓南直所有府縣。吏部可能需要調配大約兩萬名地方基層官員。今日開會,就是討論此事。”
    會議室內一下鴉雀無聲,滿堂青緋起伏,目光在錢士升身上炸開。大塚宰,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