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密紋撼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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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良玉身後,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哭得稀裏嘩啦的上前來給姑姑請令,要去送父伯入陵。
    秦良玉不好跟他們說小棺裏麵未必是秦邦屏他們,隻好揮手讓侄子們跟去,自己把崇王一行迎入石柱宣撫司。
    石柱宣撫司的治城,依山傍水,並不是個土城,看似一堆亂石混著三合土砌成的城牆,非常厚實。
    城內望樓,箭台,倉儲,水井,所有城防設施都應有盡有,單單從這座城來看,石柱就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南京來的軍隊並沒有進城,如果說其他土司需要威懾,石柱就是多此一舉了。他們把石柱就當成了一般的小縣,一般小縣客軍都不能進城的。
    石柱宣撫司的治所其實在此時也叫南賓縣,隻是後世才慢慢變成一個鎮。
    秦良玉表示城內安置得下,但僉軍衛副指揮王世德還是拒絕了,出發前小皇帝給過要求,對石柱要尊重。
    王世德對麾下僉軍衛和新六衛都有信心,但操江水師的這些家夥,野得很,萬一鬧出事來,就不美了。
    隻有官員護衛隨秦良玉進了城,來到宣撫司大堂,崇王被迎上了主位,秦良玉和劉鴻訓分居左右。
    石柱宣撫使的名頭實際上早已經給了馬祥麟,但石柱上上下下都還聽秦良玉的。
    馬祥麟本人也沒有心思要什麽大印,借機跑到襄陽去練兵了,因為老娘太厲害了,在老娘身邊總顯得自己很無能。有一個強得離譜的娘,小馬也很累。
    大明上下依然把秦良玉當成宣撫使的,反正是她們娘倆的事,不重要。秦良玉本以為兒子大了結婚了,她就可以在家含飴弄孫了,結果大明多事,她一次次被迫站出來,自己也忘了兒子才是宣撫使。
    在強悍的老娘眼裏,兒子總是不成氣候的。
    一番客套,安排好宴席之後,王之心走向秦良玉,遞給她一封金邊紋信封。
    “秦總兵,這是陛下給你的親筆信。”
    秦良玉眼睛一亮,神色恭敬中藏了一絲竊喜,不知道這信裏有沒有劍印。因為傳說中小皇帝的劍印有辟邪效果,可以護佑小孩長大。秦良玉是信的,也許可以裁下來給大孫子隨身戴著。
    秦良玉讓都司秦篆領路,自己隨後打開了朱慈炅的信:
    【朕問都督僉事、石柱總兵官馬夫人秦將軍麾下:
    朕以衝齡踐祚,履冰臨淵。每覽九邊烽燧之報,西南陝北之牒,未嚐不中夜起坐,惕然汗出。天下皆雲主少國疑,然朕知國危必有柱石。
    將軍以巾幗統雄師,平播州、援遼東、鎮奢安,白杆所指,逆酋授首。今奢安同滅,然捷報多疑,西南情弊,望悉報之。
    朝野或雲女子不理戎機,然朕終記父皇昔日提點,天下土司,惟石柱可依。望將軍念四朝厚遇,為朕擎天西南。
    黔中安氏雖平,然土司世職之爭頻仍。幼子襲位則叔伯弄權,嫡庶相殘則引外寇,奢崇明之亂可為殷鑒。昔將軍處置石柱承襲,以宗法、兵權、糧道三策定局,願聞弭亂之道。
    流官視土官如虎狼,土官視流官如寇仇。將軍節製三十六洞,能使漢土協防如臂使指,以土治土之策可有新解? 播州改土歸流後楊氏遺族複叛,今水西殘局當何以杜漸?
    朕聞石柱白杆兵,山野疾行日二百裏,勝於官軍輜重之累。田畝即演武場,農隙操練不費糧餉,募土民為屯軍,仍有國初衛所之利。
    然朕巡視山海關前,衛所荒廢,兵備不興,軍戶困頓,家丁橫行,已不複二祖風采,不堪者眾。是故朕以募兵聚新六衛,然耗資頗巨,僅可為野戰,不可為守備。將軍可有良策?
    今有一策,朕欲與將軍謀之。海軍紅海歸航曾聞一謠言,達貢地下藏有金山,外洋英格蘭夷和荷蘭夷皆於海邊據地,試圖發掘。
    昔日莽應裏蠶食滇邊,靖遠伯三征麓川,朕思洞吾此藩終為子孫之害,欲盡起土司之兵謀之。借征伐而開西南,以戰爭而興百業。
    然慮者五:土司興兵於外,何以免內患?
    如何賞功而不裂土,除不臣而不興割據?
    漢彝苗壯土齊聚,何以統訓?
    若師老無功,何以製諸部反噬?
    戰事一起,不可控者眾,如何於複雜之勢下謀生產?
    此肺腑之言,非廊廟廷議可聞。將軍當年為夫雪冤、代子督師,當知朕幼失怙恃之痛。特賜麟袍玉帶,惟盼密奏遣使直呈,或請將軍親臨麵朕。
    重啟元年六月二十一,朱慈炅禦筆。】
    最後是火焰紋纏繞的紅日印記,炅令,傳說中的重啟劍印。
    秦良玉將朱慈炅的密信小心折起,再無裁印給大孫子做護身符的想法,臉色無比凝重。
    貴州之事沒完,什麽叫捷報多疑?
    再聯係到崇王入川,這個事有說法啊,朱燮元的報功文書出問題了。唉,這些文官就喜歡自以是,自作主張,自己提醒過他們是不是不妥的,反正跟自己沒關係。
    至於達貢金山,這個“謠言”恐怕不是謠言吧,不然小皇帝為啥突然想打|洞吾了。這邊四川出兵進藏,然後同時還有東北戰事,如今又要打|洞吾。
    都說小皇帝把諸王的棺材本都掏出來了,但再多錢也禁不起這樣霍霍啊,滿朝公卿恐怕都想的是如何把小皇帝的銀子往外掏。
    朱燮元如此,內閣諸公何嚐不是如此,還好皇帝來信問我了。
    全在欺蒙幼主,唉,可憐的娃娃!打洞吾就是個幌子,這幫人騙你掏錢的,你還真當真了。不是,小皇帝問我這麽多,不會是想讓我領兵吧?
    秦良玉腳步緩慢,招人近身交代了幾句,就走向後庭。反正她是婦人,不用作陪,她想跟自家媳婦商量商量。
    剛進後院就看到張鳳儀在追孫子馬萬年,秦良玉單手就將要外跑的馬萬年提溜在空中。
    馬萬年雙腿亂蹬。
    “奶奶,我去偷偷看一下王爺。”
    秦良玉把他扔回院中。
    “好好待著,衝撞了貴人,看奶奶打不死你。”
    秦良玉的手法巧妙,馬萬年晃了一下就站穩了,依然調皮的吐舌頭。
    “我就遠遠看一下嘛。”
    秦良玉站著不動,麵色漸冷,瞪眼看他。馬萬年嚇住了,趕緊跑開。
    張鳳儀微微欠身。
    “還是娘才鎮得住這皮孩子。”
    秦良玉挽著兒媳的胳膊。
    “你別舍不得,跟他爹小時候一個樣,多打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