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了沒文化的虧

字數:7312   加入書籤

A+A-


    江陽沒在意楊超躍的小心思,他垂著手臂,指節無意識抽搐,肌肉發酸。
    試戲不累。
    排練時,教導楊超躍演女乞丐的要點也不累。
    給楊超躍上妝沒多累。
    和麵是真他娘的累。
    無論是揉、壓、推還是折疊麵團的動作,都需要手臂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以及前臂的屈肌和伸肌等肌肉群協同工作。
    這些肌肉長時間處於收縮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肌肉會產生疲勞,導致手臂發酸。
    中途有好幾秒江陽的左臂抽筋了,愣是悄眯掰回來,不動聲色的演下去。
    看來有機會得培養楊超躍的體能。
    不然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演一些費體力的角色,時間一長,身體真不一定扛得住。
    還有就是,按摩功夫得學一學。
    以後出演一些費體力的角色,有合適的按摩手法,可以很大程度減輕體力消耗對自己的損害。
    怎麽學?
    當然是從楊超躍身上薅屬性。
    江陽脫下駁領大衣,挽起袖口,露出的半截小臂還蒸騰著煮麵時的汗氣,瞧見楊超躍小腿凍得發顫。
    先前給楊超躍化妝時,就感覺她布鞋裏的潮氣粘著腳底。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腳趾肯定蜷縮著凍得通紅。
    楊超躍似乎習慣了。
    “空調遙控器呢?”江陽環顧四周。
    “在這呢!”
    楊超躍從江陽麵前竄過,抓起窗沿位置的空調遙控器,滴的一聲空調開啟,緊閉的扇葉開合,空調扇葉彈開的瞬間,暖風撲麵而來:“陽哥,你想調多少度?我來。”
    “26度吧。”江陽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應道。
    “陽哥,你渴不渴?”
    “有水嗎這裏?”
    “有的,先前場務搬來的水還沒喝完。”
    “來一瓶。”
    楊超躍從門口的紙殼箱裏,取出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江陽:“還有什麽事,隨便吩咐我,角落裏有掃帚,我要不要把排練室打掃一下。”
    江陽暢快的喝一口水,涼是涼了點,足夠解渴。
    他掀起眼皮斜睨過去,嘴角繃著笑:“你現在是節目組試戲通過的群演,又不是這裏的保潔,你打掃什麽。”
    “反正就是,想做點什麽,感覺身體裏有股勁使不完。”
    楊超躍坐在江陽身旁,手裏還捏著從麵攤那裏帶來的白菜,一點一點的摘著。
    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
    小臉髒兮兮的。
    精神勁頭足得很,絲毫沒有試戲前和其他群演一起進入到這間排練室時,緊張得坐立不安的模樣。
    試戲時哭得眼睛腫成泡泡眼,好在通過了,開心著呢,興奮勁頭還沒過:“陽哥,你在幹嘛?”
    江陽點了點頭,右手指頭揉捏著左臂的肱二頭肌:
    “缺乏鍛煉,累的,不舒緩舒緩肌肉裏的乳酸,一會兒給你揉麵煮麵搞不好會抽筋,你現在有使不完的勁是吧?正好,幫我揉揉胳膊。”
    幫江陽揉胳膊,也就是按摩,會有肢體接觸的。
    楊超躍心裏頭咯噔一下,腦海裏下意識的浮現出曾經在流水線什麽,那個梳著油膩油頭的主管,以教學為理由變著法在女工身上揩油的畫麵。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陽哥和曾經的那些領導不一樣,帥氣,不油膩,很尊重她。
    最重要的是,和陽哥一起住了一個月,從沒做過占她便宜的事情。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低頭看一眼自己滿是汙泥的雙手,雖然洗菜時簡略的清晰過一遍,但是殘留的灰塵把掌心紋路都映襯得很明顯:“那我把手洗幹淨,指甲縫裏都是泥,麵攤那裏有清水。”
    楊超躍起身,打開造型室的門,外頭的寒風呼啦啦的順著撕裂的衣袖往裏灌。
    吹得楊超躍眯起眼,鼻頭發寒,大腿肌膚上凍起一片雞皮疙瘩。
    江陽把她叫住:“那盆水沒加熱,是涼的,你手會凍壞的,快關門。”
    “奧奧。”楊超躍關上門:“可是我手不幹淨,會把你皮膚弄髒的。”
    “髒不髒的無所謂。”江陽催促道:“想不想吃我煮的麵了?”
    “想咧!”
    楊超躍來到江陽身側,看著江陽袖子伸過來的手臂橫在兩人之間,對上江陽抬頭看過來的眸光,楊超躍呼吸滯在鼻腔視線避開:
    “怎麽按?”
    “這是肱二頭肌。”
    江陽指著自己的小臂肌肉:
    “從肱二頭肌的上部開始,向下揉捏肌肉,力度要適中,不能太輕,否則無法達到放鬆效果,也不能太重,會疼,可以按照肌肉的紋理進行揉捏,每一塊肌肉區域重複揉捏3  5次,先從左手開始。”
    楊超躍手指頭貼上去,指紋灰塵清晰的指尖觸碰到一片暖意。
    冷得江陽一哆嗦。
    更加堅定要給楊超躍買新衣裳的決心。
    楊超躍在揉捏過程中,適當調整手指的位置,確保整個肱二頭肌都能被按摩到:“陽哥,是這樣嗎?”
    “太輕了,剛剛那大半碗麵條和生菜都白吃了嗎?重一點。”
    江陽感覺楊超躍的力道輕得就像從手臂上輕輕拂過。
    幾乎沒有觸及到肌肉深層,無法產生那種能緩解肌肉疲勞和緊張的感覺。
    沒有聽見係統的提示聲。
    說明楊超躍一點沒學會,這可不行。
    “老板,我不敢下重手。”楊超躍小心翼翼道。
    “我讓你按的,你怕什麽,又不扣工資。”
    怕楊超躍還是小心翼翼,江陽加上一句:“你力氣這麽小,你鹽城老家的爹爹知道嗎?你們鹽城人力氣都小得和螞蟻一樣嗎?”
    楊超躍低垂眼眸,謹慎的臉色垮下來,肩膀跟著塌下去。
    下一秒。
    江陽疼得喉嚨一哽,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胸腔劇烈擴張,痛得直吸氣。
    隻感覺正在被楊超躍揉捏的肱二頭肌,被楊超躍的手掌大麵積重重按壓,整個肌肉感受到被強力擠壓而無法承受的沉悶痛感。
    這力道,絕對是帶著仇恨的。
    “可以了!”江陽本就酸痛的肌肉變得更加緊張,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什麽,沒聽清?”
    “說你牛逼!你們鹽城人牛逼!”
    “哈哈,是咧,是咧。”
    楊超躍學習態度好歸好,進步是真慢啊。
    見江陽右手豎起大拇指,楊超躍仿佛受到激勵,別看手小,特別有勁。
    【在您的飼養下,楊超躍的按摩水平有所提升,您的按摩水平+1】
    終於薅到屬性。
    足夠了。
    按摩還是得找專業的。
    別人按摩是要老板的錢,楊超躍按摩是要老板的命。
    江陽縮回手臂,拉下衣袖,穿上外套:“可以了,今天這個摩就按到這裏。”
    “我按摩水平怎麽樣?”楊超躍眼睛裏閃爍著小星星般的光芒,那眼神就像是一個等待老師表揚的孩子。
    “按得不錯。”江陽不忍心打擊楊超躍的自信心,心裏默默加上一句,下次別按了。
    楊超躍聊到剛剛的話題:“我們鹽城人確實牛逼啊,初中語文老師說過,記得曆史上有個名人,叫施耐庵,就是我們那的。”
    “施耐庵是你們鹽城的?”
    “嗯哪!”
    聽見自己的家鄉被誇讚,楊超躍兩眼放光,全是自豪,就連方言都飆了出來:“陽鍋你曉得啵,四大名著裏有個《紅樓夢》啊,就是施耐庵寫的咧。”
    《紅樓夢》是施耐庵寫的?
    江陽穿上駁領外衣,感覺腦筋有些轉不過彎,難道曹雪芹寫的是《水滸傳》嗎。
    小姑娘吃了沒文化的虧。
    江陽聊起正事:“提升學曆的事不能落下,明天拍攝完回去,給你補習語文。”
    “好咧!”
    楊超躍毫不抗拒的應道。
    英語單詞記了有一百多個,數學的集合和二元一次方程基本掌握。
    高中課程,沒有學習過的還剩下物理,化學,生物,以及語文。
    學習當然不是自己感興趣的事,但是可以讓自己的未來更光明,有更多的機會,自己就願意學。
    曾經在紡織廠流水線上麻木紡紗的時候,從沒想過,自己未來有一天能成為大學生。
    至於為什麽學理科?
    不知道,陽哥沒有解釋。
    反正聽陽哥的話準沒錯。
    楊超躍此刻最惦記的,還是江陽在麵攤上煮的那碗麵。
    可是當她拎著江陽的公文包,再次推開排練室的門,向街道對麵看去。
    卻看見有個二十左右年紀,掛著工牌的男劇務,鍋碗瓢盆和麵粉袋擱一邊,掏出手機發語音消息:“組長,麵攤上的調料,咋弄?”
    男劇務工牌上印著《極限挑戰》橘色lo,收到組長發來的語音消息:“撇了就行,動作利索點,景要搭過來了。”
    麵攤上的調料一股腦的往木盆裏倒,楊超躍看著劇務推著木製麵攤車走遠,木輪碾過結霜石板路的吱呀聲,往街角盡頭巷子裏擠。
    先前她和江陽用磚頭和木板堆砌起來的餐桌,早就拆掉了。
    磚塊淩亂的倒在路邊。
    原本麵攤的位置,空空蕩蕩的。
    楊超躍的視線粘在地麵上那攤寒風吹不幹的水漬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她先前試戲時洗菜留下的,還是沉浸在女乞丐角色裏,哭出來的淚水。
    望著男劇務把麵攤車推遠的身影,楊超躍很想問問為什麽要這麽,卻不敢開口。
    她不知道劇務在節目組裏的指責和工作內容是什麽,隻知道自己花很多精力試戲的麵攤好像被拆了。
    其實早有預感,臨時搭的景,隨時會被撤走。
    心裏卻還是控製不住空落落的。
    就像那個工作兩年,滿是機油味和機器轟鳴聲的紡織廠,雖然知道繼續在裏麵踩縫紉機看不見希望,可是收拾行李坐上江陽銀色卡羅拉離開的那天,心裏還是有些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紡織廠。
    而是舍不得那兩年的青春。
    江陽倒沒什麽感覺,甚至有些慶幸,省得費力氣和麵,直接帶楊超躍去妝造室卸妝就行了。
    楊超躍伸手拽一下江陽大衣的下擺,又怕弄髒江陽的衣服,改成手指頭戳動一下:“還煮得了麵嗎?”
    “這裏估計要搭新的景,先把麵攤撤走,調料都倒一個盆裏了,這個麵攤最終會擺在影視城哪個位置還不一定,明天看康導安排吧。”
    “沒關係的,調料混在一起,我也能吃的!你煮的麵一定好好吃。”
    “麵攤都沒了,估計灶火裏的蜂窩煤也滅了,還煮個錘子。”
    江陽偏頭看一眼楊超躍,看見楊超躍期望破滅的可憐模樣,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改口道:“算了,先去問問吧,沒準可以。”
    “好咧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