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李曉樺看都不看旁邊的卡座，冷聲說了句。
    “拿錢，滾蛋！”
    說完嘴角不經意間冷笑，“合起來區區兩百萬，看你們那副揍性，活該這輩子隻能當個小老板！”
    還清200萬的經過，除了趙懷安之外，就隻有一個人目睹了全程。
    那便是站在幾個軍裝寸頭男後麵的李紋龍。
    此刻，他正瞪大著眼睛，看趙懷安雲淡風輕坐在卡座上，跟一眾大佬推杯換盞，對方書生打扮，臉上掛著淡笑，目光幽幽，如古井深潭一般，深不見底。
    如果是他，辛苦點，多打幾份工，幹幹苦力，實在沒辦法了，搞點灰產去還清，或者幹脆就當一輩子老賴。
    對方竟然輕飄飄幾筆，就把錢還清了，還跟一眾京圈大佬混到了一起？
    事情發生的太快，直到現在他腦瓜子還嗡嗡的，頭皮發麻。
    甚至在看向不遠處那個書生時，後背發涼，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覺得自己腦瓜子已經夠聰明了，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生不逢時的梟雄。
    注冊個皮包公司，找了幾座廢棄平房當倉庫，取名誠信家居，編造故事，吹噓十年靠譜老企業，拿到貨款後，裝車搬貨，貼封條的動作全程錄像，然後送貨途中，大貨車跌下懸崖爆炸，司機跳車驚險逃生。
    成本低廉，貨款高昂。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沒活兒的時候就來舞廳當當安保，賺點外快。
    “哎！吃了沒文化的虧。”
    李紋龍在見識到趙懷安的手段後，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梟雄？躬身入局，高位套現離場。
    收回思緒，卡座那邊一眾大佬紛紛起身，揚言要去外麵吃宵夜，然後包機回京城。
    看著陸續離開的富商，他眼神裏投去豔羨的目光，自己是個粗人，怕是一輩子都混不進那個圈子，先前當了大半輩子大哥，偶然間跟這些人一碰，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像小癟三。
    “紋龍，一起去吧。”
    耳邊忽地飄來個磁性的嗓音，他頓覺頭皮發麻，激動地看向眼前之人。
    對方隻是輕拍肩膀，微笑道：“自己人。”
    “欸！趙哥！”他連連點頭，心裏雀躍無比，有種像做夢的感覺。
    “草！我他娘這就混進去了？”李紋龍心裏十分後悔，後悔自己欠了趙懷安老婆公司十萬塊。
    同時也特別慶幸，欠了趙懷安老婆十萬塊。
    一行十幾個人，富商不愧是富商，開的都是清一色豪車，甚至還有國內首台法拉利348TS。
    “日，我坐哪輛車？”正心裏打鼓時，耳邊又響起道熟悉的聲音。
    “這輛！”
    趙懷安吼了句，讓自己老婆坐副駕，他跟李紋龍坐在後排。
    “你來開！”李曉樺見到李玟龍，濃眉微微一皺，把車鑰匙丟給對方，準備跟趙懷安一起坐在後排。
    李紋龍拿到車鑰匙的瞬間，整個人都懵了，支支吾吾說：“李，李總，我不敢開，萬一……”
    “磨磨唧唧！撞了算我的！一輛破車而已！”
    李曉樺耷拉著趙懷安的肩膀，兩人一同坐上法拉利後座。
    “喂，老馬！魔都我不熟悉啊，哪裏有那種有特色的小館子，帶我們去嚐嚐。”
    “必須是胡同兒裏的啊，不是胡同，好，那就弄堂，必須是開在弄堂裏的！”
    一上車，他就拿著大哥大，給舞廳老板老馬撥了過去。
    路上，兩人坐在後座上，很少搭話。
    趙懷安隻是覺得對方在用疑惑的目光，偷偷打量自己，那意思好像是，你一個月薪1500的，跟我個身價過億的老板坐這麽近，身上散發出的氣場竟然平靜如水？
    嗬嗬。
    你一個億，我三十個億，即便是緊張，那也是裝的，給你麵子。
    趙懷安明白對方的意思，前世他在魔都逛海內外聯合舉辦的音響展會，身後突然有個銷售員追上來叫住自己，說話的時候卻斷斷續續的，聲音都在抖。
    他笑著問對方為什麽這麽緊張？
    對方說，靠近他一米，就有種壓迫性的氣場撲麵而來，起初他不信。
    後來，他在大會堂接見過一個大領導。
    信了。
    他們幾人的車子，在一輛路虎的領路下，駛進一個弄堂，裏麵有家潮汕人開的夜宵鋪子，兩層。
    是家20年老店，24小時營業。
    車子橫七豎八的停在路邊，一行人下車後，說話的嗓門都跟開了擴音器似的！
    一群剛加完夜班的工人，推著二八大杠自行車，眼神疑惑的注視著他們。
    李紋龍跟幾個軍裝寸頭男，走在人群最後麵，他從懷裏掏出煙盒，笑嘻嘻的碰了下對方的胳膊，散煙。
    “日！”
    他把煙塞進煙盒，沉著臉，很是不爽的點燃，猛抽一口，眼神期待的看向走在最前麵的趙懷安。
    進館子後，一樓都是些海鮮河鮮，潮汕特色小菜，零星擺著幾張小桌子。
    隻有二樓有大圓桌。
    馬老板走在最前麵，跟老板說：“二樓包場了，除了上菜，別讓其他人上來。”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小弟上前，數了五張鈔票。
    “兩桌，你看著安排。”
    99年，兩桌500塊的規格，又是這種弄堂小館子，已經是最頂級的規格了。
    上到二樓，眾人自覺上桌落座。
    老板端了三盤子青梅，又提了兩壺黃酒，放到桌上。
    恰巧，外麵雷聲大作，暴雨傾盆而下。
    屋內亮著白熾燈，倒是明亮。
    李曉樺聽著滾滾雷聲，又看了眼桌上的青梅黃酒，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
    “巧了！”
    “今晚，咱也來個效仿古人，青梅煮酒論英雄！”
    趙懷安麵無表情，心裏跟明鏡似的，他倒不是真的要效仿古人，分析國內大勢，而是希望周圍人能捧自己臭腳。
    果真，話音落下。
    在座的富商紛紛提杯，“任他什麽英雄，在咱李總麵前都是狗熊，我日，好嚇人嘛，第一個錄像廳，賣生發水，這些傳奇事跡報紙上都看得到嘛！”
    “傳奇！真傳奇！”
    “那魄力，那膽量，那認知，了不得，真是了不得，那是必須登上時代周刊的人物！”
    所有人都在恭維，隻有趙懷安跟個耙耳朵似的，給自己老婆在茶杯裏洗青梅。
    “小弟兄，你怎麽看？”李曉樺舉杯，笑眼看向趙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