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日子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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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的晚飯照舊是在院子裏吃的。
    當一大盆和蘿卜一起煮的雞湯端上桌時,整個籬笆院都飄著香氣。
    大房和三房依舊相對而坐,可雞湯並沒有如以往一般被放到大房麵前,而是在正中間。
    兩個雞腿自是大房兩個孩子的,不過大房也未像以前一樣將雞湯霸占。
    陳硯坐著不動,而是對柳氏開口:“娘,我要喝雞湯。”
    柳氏下意識抬頭看向鄒氏,發現她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也沒阻止,咬牙站起身,給陳硯盛了半碗。
    陳硯隻瞥了一眼就道:“沒有肉。”
    他這話一出,不止鄒氏,就連陳川都很不高興。
    柳氏心裏直打鼓,便勸他:“雞湯比肉還補身子。”
    往常這些都是大房的,今兒他喝了半碗湯也夠了。
    陳硯就看向陳得福:“大伯,我可以吃雞肉嗎?”
    陳得福神情緩和:“你是老陳家人,自是能吃的。”
    陳硯又問:“奶奶和我爹娘能吃雞肉喝雞湯嗎?”
    陳得福神色不太自然,還是強撐著道:“一家人說什麽能不能的,想吃就吃。”
    陳得壽和柳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詫。
    陳得壽還看向天邊,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已經看不出今兒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娘,我要吃雞肉。”
    陳硯再次跟柳氏道。
    柳氏被喊回神,趁著大房沒變卦趕緊給陳硯盛了幾塊雞肉。
    看著碗被裝得滿滿當當,陳硯終於對柳氏道:“給爹也盛一碗,娘也要吃,大娘說你們最近幹活太累了,要好好補補。”
    “大嫂?”
    柳氏不敢置信地看向鄒氏。
    鄒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語氣極衝:“吃吧都吃吧,一個個胡吃海塞吧!”
    “你們兩個真是傻得可以,平時幹起活來跟不要命一樣,雞湯都擺在眼前了都不知道盛,還要我這個老婆子動手。”
    盧氏罵罵咧咧站起身,給三兒三兒媳一人盛了一大碗,又給自己盛了一碗後坐下來,大喝一聲:“吃!”
    那碗裏飄來的香味實在勾人得很。
    陳得壽和柳氏忙了一天,早就又累又餓了,這會兒哪裏還抵擋得了雞湯的誘惑。
    鮮甜的雞湯入口,肚子裏仿佛有股暖氣在驅除一天的疲憊。
    此時已顧不得多想,埋頭就大口喝湯大口吃肉。
    盧氏捧著缺了口的大陶灣喝了口金黃的雞湯,幸福地眯起了眼。
    從過年到現在,還是頭一回喝到雞湯。
    香,實在香!
    再扭頭看狼吞虎咽的三兒和三兒媳,盧氏更是高興。
    這兩合該好好補補。
    陳硯吃得慢條斯理,那儀態一看就是從大戶裏出來的。
    這孫兒真真的聰慧。
    可惜啊……
    盧氏心裏頗為惋惜,拿起勺子又給陳硯舀了兩塊肉。
    她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陳川跳起來就喊:“你們把我的肉都吃光了!”
    三房兩口子動作一頓,紛紛抬頭看向他。
    陳硯懶懶開口:“雞是我娘和阿奶養著,是家裏的雞,怎麽就成你的了?咱還是不是一家人。”
    陳得福給了鄒氏一個眼神,鄒氏一巴掌拍在陳川的後腦勺上:“喊什麽喊,那不還有雞頭雞腳嗎。”
    陳川平時吃的都是雞腿雞肉,哪裏願意吃邊角料,當即就鬧騰哭嚎起來。
    鄒氏氣急了,把哭嚎的陳川拉進屋子裏,關上房門就道:“別人餓死鬼投胎的,一盆雞湯都搶光了,你哭有什麽用!”
    這話可就實在戳人心窩子了。
    陳得壽和柳氏臉色都尷尬起來。
    就連盧氏都氣道:“罵誰餓死鬼投胎呐,老娘吃幾塊肉怎麽了!”
    對這等吵鬧之事,陳青闈一貫是看不上眼的,飯也不吃就離開。
    陳得福深深看了陳硯一眼,也起身離開。
    這一下,桌上隻剩盧氏和三房的人。
    屋子裏陳川又哭又叫,夾雜著鄒氏的指桑罵槐,陳得壽和柳氏坐立難安。
    陳硯將雞骨頭吐到桌子上,站起身把盆裏剩下的雞頭雞脖子之類的分給陳得壽和柳氏,這才開口:“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盧氏也在一旁催促,想到田裏那麽些稻子還沒收完,夫妻倆不再耽擱,將剩下的雞湯吃了個幹淨。
    就連大房沒吃完的高粱飯都被陳得壽倒進自己碗裏吃完了,可見平時根本沒吃飽。
    以往就算是農忙,老陳家也隻煮高粱粥。
    大房先從鍋底撈幾碗幹的走,剩下沒幾粒米的水就是三房的吃食。
    下地本就是體力活,喝一肚子水騙肚子,幹不了一會兒活肚子就要抗議。
    每每這個時候,陳得壽和柳氏就隻能多喝水繼續騙自己肚子。
    可這兩天不同了。
    昨晚吃了白花花的肉,今兒一天三頓都是高粱飯,晚上還吃了雞肉喝了雞湯,夫妻倆就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放下碗筷就風風火火下地去了。
    月光下,夫妻倆彎腰在田間勞作,有蟲鳴鳥叫相伴,他們也不覺得孤寂。
    伴隨著大房的吵鬧,陳硯進入夢鄉。
    臨睡他隻有一個念頭:希望大房的糖衣炮彈攻勢能持續久一點。
    畢竟他爹娘很需要雞湯補身體。
    不過看鄒氏今天的態度,大概是堅持不了幾天的。
    當第二天早飯變回粥時,陳硯暗道可惜,怎麽就隻堅持了一天。
    今日他倒是沒多話,把粥喝完一頭紮進房間。
    一泡尿後,肚子餓了。
    陳硯把褲腰帶勒緊些,繼續埋頭畫畫。
    前世的陳硯畫一張這樣的圖,一天足夠了。可重生後,陳硯六年沒拿畫筆,手生了,再加上不順手的“炭筆”,這速度更慢,等畫完三張插話,已經過了六天。
    是夜,陳硯隱隱聽到有抽泣聲,睜開眼一看,陳得壽正光著上半身泡腳。
    窗外的月光撒進來,陳硯能清楚看到陳得壽血肉模糊的兩邊肩膀。
    柳氏一邊給陳得壽按抽筋的腿一邊小聲抽泣著埋怨。
    陳硯聽了會兒就明白了。
    夫妻兩沒日沒夜在田野忙活,終於把稻子全收了回來,如今要犁田再插秧。
    老陳家沒有牛,隻能靠陳得壽拉犁。
    一天下來,肩膀全磨爛了,腿也抽筋地不能動。
    柳氏心疼自己男人,就埋怨大房不把他們當人,連飯都不給吃飽,人根本熬不住。
    陳得壽沉默良久,才道:“明兒我跟大哥說說,農忙還是得吃飯。”
    陳硯本來在裝睡,聽到陳得壽的話,當即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我看到大娘和川哥躲在屋子裏吃糕點,我趴在門口都聞到香味了。”
    柳氏的手一頓,把陳得壽的腿往旁邊一丟,氣道:“你自個兒疼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