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漫畫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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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陳硯在青石板上寫了近半個時辰的大字後回了屋。
    陳硯的手腕累得厲害,他便趁著休息背起書來。
    其實《論語》他已背完,如今在背的是周榮的筆記,隻是平常並未讓其他人知曉罷了。
    於他而言,真正的先生是周榮。
    他前世也是學過一些《論語》的,雖然並未全背下來,他還是有成人的理解能力和鑒別能力的。
    劉先生此人教書極迂腐,無論他們的文章是否背下來,每日必要領讀十來遍,還要他們搖頭晃腦,聲音要極大。
    至於所講經義,實在流於表麵,遠遠不及周榮所做注解。
    陳硯讀書並不喜大聲誦讀,他這一世的記性極好,文章誦讀兩遍也就背下來了。
    至於還有不懂之處,他找張紙記下,等攢到足夠多了就去請教周榮。
    燈光影影綽綽,將他的影子照在窗戶上。
    院子裏的黑影卻是徑直朝著大房而去,不消片刻,門再次被打開,陳得壽氣得大跨步走出,身後還傳來陳得福的怒聲:“你自己舍不得錢就罷了,竟還要攔著我?我青闈就要去高氏族學,謀個好前程!”
    院中的陳得壽氣惱,心中暗想他已經問心無愧了。
    目光落在地上的木盆上。
    那是個有他腰粗的木盆,裏麵放著滿滿一盆水。
    平時陳硯除了寫劉先生布置的大字用紙筆外,其他時候練字都是蘸水在青石板上寫。
    每天夜裏,陳得壽就會往裏加水。
    今夜他就將這盆永遠也寫不完的水潑了。
    次日一早,大房便頗在院子屋子裏進進出出,陳青闈更是站在院中背書。
    鄒氏特意給陳青闈做了件新袍子,胸前還繡了一株青竹,寓意節節攀高,穿在陳青闈身上,倒真是襯得人頗為挺拔。
    見陳硯出來,陳青闈止住聲音,揚起下巴道:“如何?”
    “不錯。”
    陳硯誇讚了一句衣服。
    鄒氏的繡工確實不錯,竹子繡得活靈活現,也難怪能靠著一手好繡工賺錢。
    “今日我就要去高氏族學就讀,先生、同窗都是極要緊的,你日日在周家讀書,能與誰人積攢交情?”
    說到最後,陳青闈頗為不屑。
    若是能直接與周舉人讀書,那肯定是了不得,可如今隻是一個老秀才,哪裏比得上高氏族學?
    莫要忘了,連周舉人都是高氏族學的先生。
    陳硯靜靜看了他片刻,才道:“既想有好前程,必要苦讀苦練,昨晚你比我睡得還早。”
    陳青闈明年就要下場考縣試,該比他一個幼童更刻苦才對。
    陳青闈一噎,又立刻給自己找補:“我今日要早起去高氏族學,自是要睡得早些。”
    可此時比他小不少的陳硯已起了床,這話說到最後便很沒底氣。
    陳青闈羞惱不已,見陳硯瞅著他,更是無言辯駁,隻能氣呼呼地轉身進了屋子。
    陳硯這才轉身去洗漱。
    時候尚早,他決心趁著上課之前將周榮所做《論語》釋義背完,今晚便可開始著手繪製《論語》。
    隻是他沒料到,一個月後這高氏族學的影響就波及到他。
    劉先生請辭了。
    高氏族學大肆擴招,竟將縣城各大學院拔尖的學生盡數挖走。
    學生多了,先生自是不夠用。
    高氏族學又大肆請先生,凡是秀才均可報名。
    劉先生便去試了試,竟成功了,自是來跟周舉人請辭。
    “周老爺不必相留,以那陳硯之資,該為其請個更有學問的先生,老夫實在不敢誤了他的前程。
    這也是劉先生執意要請辭的緣由。
    先生均願教導聰慧的學生,可想教好卻極難。
    那日他有心要壓一壓陳硯,隨口問了句他們還未學的篇章,陳硯竟答了出來,他方才知曉陳硯早已將《論語》通篇背了下來,甚至對其領悟頗深。
    他方才知曉陳硯竟藏拙。
    而他想教導陳硯,實在力不從心。
    也因此,縱使他心心念念想得到周舉人的指點,也不願再教導陳硯。
    周舉人隻得應允。
    如此一來,陳硯又待在了家中。
    不過他並不急,反倒是結合釋義背起了《中庸》,待到休沐日再找周榮解惑,比當初跟著劉先生學得更快更深。
    而周榮更是驚詫於他的進步,雖又給周既白請了位先生,卻不讓陳硯跟那位先生學。
    倒是大房見他在家裏,對著陳得壽和柳氏說了不少風涼話。
    陳硯便和他爹娘交了底:“高氏族學便是再擴招,也挖不走整個平興縣所有的學生,更挖不走所有先生,待一切塵埃落地,我再找學院安心讀書也不遲。”
    一切紛擾終有落定之時。
    秋去冬來,陳硯已跟著周榮學完《論語》、《中庸》、《孟子》,而他的《論語》漫畫也畫完,便又領著盧氏去了縣城。
    此次他直接去了墨竹軒。
    墨竹軒中有幾個書生模樣的人看書,從穿著便可知家境貧寒,顯然是舍不得輕易買書,來此處也不過蹭書看。
    好在夥計並不趕人,還端了凳子讓他們坐。
    用孟永長的話說:“不過是讓他們在書肆翻翻書,再些茶水,卻於他們有一份天大的恩情,往後誰若能高中,說的回報可不是幾本書能比。”
    陳硯深知貧寒子弟求學之難,即便他有一手畫工,也不過堪堪能支撐學業。
    也因此,對孟永長很是欣賞,有了新作,頭一個來找的就是墨竹軒。
    掌櫃瞧見他來,立時熱情地將他請到內室,又去請孟永長。
    孟永長所在的清風學院因著先生被高氏族學挖走,導致先生不夠,學院幹脆給學生放了假,想去高氏族學的就趕緊去,剩下不多的學生便可由剩下不多的先生教導。
    “你可算來了!”
    孟永長興衝衝進來,目光灼灼:“你畫的《三國演義》還是女妖?”
    “此次是《論語》。”
    孟永長哀嚎一聲:“為何是《論語》?”
    陳硯這幾個月時常會拿些畫來賣,無論是《三國演義》還是女妖,他都喜歡,客人也都喜歡。
    他甚至想讓陳硯將整部《三國演義》都畫下來,再裝訂成冊,賣去其他地方,必定能大賺一筆。
    可陳硯竟畫《論語》。
    如他這等被《論語》日日折磨的學子,想的是看看新鮮話本歡喜一番,誰會將銀錢拿來買畫的《論語》?
    有錢肯定買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