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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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老虎背起陳硯朝著樓梯下狂奔,因太過急切,已是一步跨三個台階。
    身後的楊夫子、劉子吟等人哪裏追得上他,待到陳老虎衝到地上,他們還擠在樓梯。
    “滾開!”
    陳老虎怒吼著,如同炮彈朝著士子們衝去。
    盛嘉良頭都要炸了。
    堂堂朝廷命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毒害,這是要他的命啊!
    他對兵卒和衙役們高喊:“清道!快,護送陳大人就醫!”
    今日若是讓陳硯死了,那陳硯是名留青史了,他盛嘉良可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因此,哪怕盛嘉良往常如何長袖善舞,此時也焦急萬分。
    兵卒和衙役們也知事鬧大了,趕緊將士子往兩邊推,拚盡全力擠出空地。
    陸青的同夥們此時還想再往前擠,王西炎等士子或拽住他們,或將他們壓在地上,決不讓他們延誤救治陳三元。
    一片動亂中,陳老虎背著陳硯飛奔而去,一路沿著兩條街跑。
    陳硯隨著他的動作被顛簸得又吐了口血,卻是毫無意識。
    那殷紅刺激著兩邊的士子,讓他們憤怒不已。
    此前已被陳硯說服的士子們,無不悲憤;那些原本搖擺的士子,也被陳硯的淒慘給刺激得腦子發熱,心中的天平直接偏向陳硯。
    待到陳硯被背走,他們便紛紛擠在身後,如此一來,就將周既白等人擋在了後麵。
    周既白還欲往前擠,卻被劉子吟按住肩膀。
    他回過頭,就見劉子吟重重喘息著對他搖頭,壓抑著破碎的咳嗽,他道:“莫再追,為東翁造勢。”
    說完,他便連連咳嗽,顯然剛剛是憋得狠了。
    周既白咬緊牙關,目光看向四周湧動的士子。
    劉先生一提點他就明白了,懷遠當眾被陷害,此時正是士子們慌亂迷茫之時,若此時能以懷遠被奸臣陷害,就可將開海與為國為民相連,一旦拒絕開海,就是奸佞臣子。
    開海之阻便可一掃而空。
    周既白壓下心底的擔憂,當即悲憤高呼:“土木其形,竊吾民之酒牲,固無以名;
    土木其智,竊吾君之祿位,如何可儀!”
    圍在周既白身邊的不少士子,心有悲憤,聽聞此詩,悲憤之情再難壓製,便跟著周既白一同吟唱。
    “祿位頎頎,酒牲甚微,神之饗也,孰雲其非?”
    聲音漸大,傳到王西炎等人的耳中。
    想到陳硯今日在高台上的大無畏,以及那聲聲呼喊,不禁悲從中來,與他人一同吟唱。
    “視吾之碑,知斯文之孔悲!
    坐旃廈,累纊被,不知農人之辛苦;
    耳嫻弦匏,口飫膻腥,不知戰卒之艱危。”
    聲音越傳越遠,凡傳過去,便有士子隨之一同高吟,聲音越來越大,竟傳出去兩條街。
    前方的士子被這股悲情所感,聲音越發大,兵卒們絲毫不顧士子們的呼喊,隻大聲道:“避讓!所有人避讓!”
    兵卒們疾步跑來,將那些高聲吟唱的士子們往兩邊推。
    與之前不同,此時的士子們隻看到兵卒們前來,就自發退讓兩邊,目送著早已昏迷的陳三元被人背著疾步離去。
    他們心中悲憤,聲音便越發大,震得這附近幾條街的百姓紛紛扭頭看過來,想要探尋究竟發生什麽事。
    高台之下,周既白待此詩吟完,便立刻再從頭開始。
    待到吟唱第二遍時,士子們的聲音仿若要響徹寰宇。
    他雙眼通紅,拚盡全力呼喊,心中卻暗暗催促陳老虎:快些,再快些……
    寒風中,他的臉上多了些冰涼,一摸,是融了一半的雪。
    原來天空下起了雪。
    雪起先頗小,不過須臾便如仙人在天空撒鹽粒,砸在臉上極疼。
    他雙手扣緊,手背青筋突起,指節盡數泛白。
    胸口的沉悶讓他忍不住對著天空飄落的雪咆哮:“這海怎的就開不得?!”
    這突兀的聲音讓得圍在他周圍的士子齊齊看向他,見他紅著眼,再次咆哮:“我不明白,這海怎的就開不得?!”
    士子們心頭發顫,眼紅仿若泣血,又如同三元公嘴唇上的殷紅。
    這海怎的就開不得?
    這海如何就開不得!
    “開海!”
    “開海!”
    “開海!”
    士子們情緒上湧,聲聲高呼中,陳老虎已背著陳硯衝出去,找了最近的一家醫館。
    醫館的大夫們趕忙來把脈,在陳老虎期盼的目光下,歎氣著搖頭。
    陳老虎不跟他們多話,背起陳硯,便朝著下一家醫館衝去。
    跟隨而來的一些士子沉默著,與他頂著風雪再跑下一家。
    連著跑了三家醫館,得到的均是搖頭。
    天已經徹底黑了,陳老虎再次背起陳硯,便要往下一家醫館跑。
    再出來時,地上已有積雪,已沒有之前好走,陳老虎跑不起來,隻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跟在他們四周的士子情緒翻湧。
    陳三元已是藥石無靈了……
    天縱奇才,竟就這般逝去了……
    悲從心起,眾人不敢發一言,十幾個人隻有行走的衣服摩挲聲。
    “老虎兄,回家吧。”
    陳硯輕聲道。
    陳老虎卻執拗道:“我答應了族長,不能讓硯老爺出事。”
    陳硯喘口粗氣,道:“回去找知行叔,他醫術好。”
    陳老虎腳步一頓,轉身,越過那些跟著他的士子們,大步往回走。
    士子們一直跟著他進了家門,眾人相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失望。
    陳三元不看大夫了,這是放棄了。
    陳三元活不了了。
    在門口站立片刻,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槐林胡同。
    陳府內。
    陳知行早在宅子裏等著,待陳老虎將人帶回來,他便趕緊端來一碗溫熱的湯藥往陳硯嘴裏灌。
    待喝完便立刻把脈,旋即長長鬆了口氣,當即怒瞪陳老虎:“你在外跑什麽?!我追都追不上!”
    “我要找大夫給硯老爺看病。”
    陳老虎悶聲道。
    陳知行暴怒:“老子就是大夫!”
    他一早就與士子們一同站在高台之下,待到陳硯吐血後,他便努力往陳硯的方向擠,卻被那些個士子給推來推去,根本無力靠近。
    他便對著陳老虎高喊,想要讓陳老虎將人送過來,可他的聲音被那些士子的聲音壓住。
    等他好不容易擠出來,陳老虎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陳知行也顧不得太多,就回家將藥熬好,一直放在熱水裏溫著,一直等到現在。
    這會兒瞧見陳老虎這傻大個,他便想用揍人。
    “知行叔,硯老爺治不好了……”
    陳老虎雙眼濕漉漉。
    陳知行這才發覺陳老虎隻剩一隻鞋了,另一隻腳的襪子已髒汙不堪,整個人仿若被壓垮了。
    那些責備的話便說不出口,隻道:“硯老爺明日一早便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