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歸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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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縣令等人也被這歡快的氣氛感染,不由會心一笑。
族裏的宴席是在祠堂門口的平地上擺的,村裏不少人一直在備菜燉菜,陳硯等人一回來,那些個菜一盤接著一盤往桌子上端。
陳硯領著爹與秦縣令等一眾官員由族長作陪坐在主桌,其他人按照輩分依次而坐。
雖還是吃席,陳硯卻覺比外麵的酒席好吃不少。
顧忌陳硯奔波多日,秦縣令等官員簡單吃了會兒就告辭了,族長也不需族人給陳硯敬酒,待陳硯一吃飽,就親自領著族老們將陳硯送到家中。
院子門一關,便將喧鬧留在了外邊。
“阿硯回來了?”
盧氏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陳硯腳一轉,就熟門熟路地往廚房走去:“回來了。”
話音落下,人已進了廚房。
廚房依舊是那泥巴壘成的土灶,灶膛裏冒著火光,將柳氏的臉映得紅彤彤。
灶膛上方垂著一個鐵壺,此時壺裏正冒著熱氣,顯然是水燒開了。
鐵鍋上蓋著厚重的木鍋蓋,騰騰熱氣好似想將鍋蓋頂起來,鍋蓋偏偏不願挪動身子,仿佛跟那熱氣杠上了。
灶台前,盧氏身上係著藍色的半身圍裙,雙手插在圍裙外邊的大口袋裏。
見陳硯進來,她幾步迎上來,將陳硯給拽進廚房,順手就將門給關上,還嘀咕道:“外頭風呼呼吹,你站在門口怕要受凍。”
門一關,便顯得廚房裏暖和了許多。
陳硯笑道:“阿奶,我不冷。”
“這麽冷的天,你就穿這麽點,哪能不冷。”
盧氏可不信他這些,將他推到灶膛前,柳氏起身將凳子讓出來,二人合力就把陳硯給壓著坐下。
灶膛裏的熱氣迎麵襲來,讓陳硯打了個激靈。
“瞧瞧,都凍得打哆嗦了,還嘴硬。”
盧氏抓著陳硯的手伸到灶膛外頭,手心烤一會兒,就將他的手翻轉過來,又烤手背。
借著火光,陳硯看到盧氏的手背因蒼老而皺巴巴,青筋突起,倒是看得清楚。
許是幹的重活太多,雙手的骨頭極硬,好在這些年沒再幹重活,手心的老繭都沒了,肉便軟了些。
“阿奶和娘怎的不去吃飯?”
盧氏硬邦邦道:“都是大老爺們,還有一堆官,咱婦人湊那熱鬧幹什麽。”
柳氏揭開沉重的木鍋蓋,被壓製許久的熱氣終於得了自由,爭先恐後往半空飛。
隨之而來的,是柳氏帶了笑意的聲音:“你想吃你奶煮的糙米粥,你奶等不及要回來煮。”
“跟那麽些當官的一塊兒吃飯,肯定吃不好,我這不是想著先回來煮粥,等你回來就能吃上。”
看著陳硯被火光映紅的臉,盧氏渾濁的雙眼早已濕潤:“這當官也沒什麽好的,幾年都不能回來。”
陳硯摟住盧氏的肩膀,笑道:“阿奶若舍不得孫兒,就與孫兒一塊兒去鬆奉吧。”
又抬眼,看向柳氏:“娘和爹也一同跟我去,就住在府衙。”
柳氏拿著鍋鏟,往碗裏盛粥,聞言猛然抬頭:“咱也能同去了?”
“鬆奉人生地不熟的,連話都聽不懂,去了就是啞巴是聾子,不如在村裏待著。”
盧氏一口拒絕,旋即又看著陳硯道:“我乖孫是幹大事去了,咱不去當拖油瓶。乖孫,你可得好好幹,把那些個貪官壞官全給抓嘍!”
陳硯無奈笑道:“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貪官哪裏抓得盡?
朱元璋都把貪官做成人皮燈籠了,也沒法讓官員不貪。
“那就慢慢來。”盧氏很是驕傲道:“咱阿硯是個有能耐的,連首輔那麽大的官都能收拾了,還能收拾不了底下的小官嗎?”
陳硯很驚詫:“阿奶還知道首輔?”
“我以前不知道,就找族長問了,族長說是最大的官。我還讓村裏讀書的孩子給我念石碑上的字了,乖孫你真能耐,比那戲文裏的官都厲害!”
盧氏越說越高興,笑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
柳氏壓下心頭的失落,將一大碗糙米粥端到陳硯手裏,笑道:“這村裏、族學到處都是說你的事,我們早聽明白了。”
婆媳二人高興地說著村裏種種趣事,比如村裏那些個赴考的學子動身前要來陳硯的屋子睡一晚,說是沾沾文氣,還有人出高價買陳硯小時候穿過的衣裳鞋子,不過柳氏舍不得,給錢也不賣。
陳硯捧著大湯碗,邊聽邊喝粥。
糙米粥煮得很爛,喝到嘴裏,好像將那些油膩酒氣都給衝淡了,一直熱到心裏。
他本已吃過飯,此時竟還將一大碗糙米粥全喝完了。
陳硯將烏紗帽取下來,放在大腿上,就跟兩人聊起家長裏短。
村裏誰家添了新丁,誰家又娶媳婦了,哪位老人去了。
聊著聊著,就說到陳硯身上。
陳硯就撿了些輕鬆的事說了,盧氏和柳氏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灶膛裏的火星子徹底滅了,盧氏就領著陳硯和柳氏回了自己屋子,點了油燈,神秘地對陳硯道:“阿奶給你看個寶貝。”
說完就下了地,小心地打開一個老舊的木箱子,在裏麵翻找了一陣,捧著一套誥命服放到陳硯麵前的桌子上,又將油燈靠近了些。
她的手小心地摸著那衣服,壓低聲音道:“這就是阿奶的誥命服,是乖孫你為阿奶掙的誥命!”
那鄭重模樣,讓陳硯情緒激蕩,便也伸手小心地摸著。
誥命服與他的官服一樣的料子,摸著極舒服,上麵的刺繡極精致。
“阿奶穿過嗎?”
“可不敢穿,弄髒了就不得了!”
盧氏寶貝地摸著,聲音哽咽:“要是你爺還活著,保準高興地睡不著覺。”、
柳氏見婆婆又傷神,趕忙岔開話題:“阿硯你不知道,你奶被封誥命後,村裏的婆子們整日往咱家跑,看完娘的誥命服就要看你奶的,你奶不願意,那些婆子就不肯走。”
“她們滿手的老繭子別把我的誥命服勾破了!”
盧氏哼一聲:“一個個老婆子還不識相,整日往咱家跑,吃了咱家多少炒花生喲!”
想到那些時日一盆盆花生往外端,以及滿地的花生殼,盧氏就心疼得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