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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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們再眼熱,也不敢出手搶奪。
    且不說糖廠有多少工人,度雲初又帶了多少護衛,單單是護在兩邊的衙役與鬆奉民兵,就夠讓這些人安分。
    因搬運的人多,前麵的馬車被裝滿後,立刻掉頭,從旁邊離開,後麵的馬車上前,頂替離開馬車的位置,不消片刻再次停滿。
    如此有條不紊,速度極快。
    度雲初親自盯著裝了一個上午,見無甚意外後,才陪同陳硯和孟永長用午飯。
    得了銀子的孟永長喜笑顏開,即將靠白糖大賺一筆的度雲初也是春風得意,自是賓主盡歡,連著飲酒數杯。
    眼見度雲初已紅了臉,陳硯出手阻攔:“白糖何等貴重,怕有心人盯著,不宜多飲酒。”
    度雲初聞言,豪氣道:“此酒先擱著,待功成之日你我再盡飲。”
    陳硯與度雲初沒見過幾次麵,此前瞧見的多是度雲初城府極深的一麵,如今瞧見他的真性情,覺得頗對胃口,當即笑道:“本官就祝度兄一帆風順,賺得盆滿缽滿。”
    度雲初笑道應了聲:“借陳大人吉言。”
    三人既不飲酒,便飲茶替代。
    半下午時,白糖終於都搬完,度雲初帶著隊伍浩浩蕩蕩離去。
    陳硯一直領著人送到城外,瞧著遠遠離去的隊伍,眉頭緊鎖。
    見狀,陳茂上前,小聲問道:“怎麽了?”
    “太順了。”
    陳茂不解:“順利不好嗎?”
    陳硯眉頭皺得更緊:“自是好的。”
    可心中始終有陰霾,讓他揮之不去。
    回到府衙後,陳硯立刻叫來趙驅夫婦,讓其分出五百人守在糖廠附近,以防宵小盯上糖廠的銀子。
    陳硯去年帶著陳硯離開鬆奉時,就將近五萬人交給趙驅。
    潛龍島歸降的叛軍們自是不服他,趙驅將海寇島上的人拉出來,當著他們的麵訓練了三日,那些叛軍們便心悅誠服了。
    陳硯回了鬆奉後,挑選出三千精壯,組成民兵,依舊由趙驅統領。
    趙驅便依照陳老虎當初的訓練之法,與民兵們同吃同練,讓民兵們更是心悅誠服。
    隻是趙驅有些心狠手辣,做事極容易出格,讓陳硯很不放心。
    趙驅宛如瘋狗,好在陳硯找到了能拴住瘋狗的繩子,那就是紅夫人。
    每每需要交代趙驅辦什麽事,陳硯必要讓紅夫人一同前來,並囑咐紅夫人盯著趙驅。
    不過此次的趙驅與以往大不相同,臉上始終掛著笑,有意無意擋在紅夫人麵前。
    往日的瘋狗,今日倒變成了哈士奇。
    陳硯是坐著的,需得仰頭才能看到站著的趙驅。
    “怎的,有喜事?”
    趙驅一咧嘴,臉上的疤隨之展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大人,小的媳婦要給小的生崽子了。”
    紅夫人臉色微紅,給了他一個白眼,便立刻對陳硯道:“不妨礙為大人辦事。”
    陳硯笑道:“這是好事。”
    旋即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往趙驅麵前一遞:“拿去買些好的補身子,等孩子出生,本官再給它送份見麵禮。”
    趙驅也不客氣,跨前一步就將銀子借過去,對陳硯一拱手:“謝大人。”
    陳硯說完該說的,也就不再多留他們,隻讓趙驅快去安排。
    待夫妻二人離去,陳硯心中的不安更甚。
    他在屋子裏坐不住,便緩緩踱步到劉子吟的屋子裏。
    劉子吟正獨自下棋,見陳硯臉色有異,便邀其對弈一局。
    陳硯與劉子吟對麵而坐,隨手便落下一子,劉子吟看了一眼,就道:“東翁遇到難事了?”
    陳硯待劉子吟落了一子,方才道:“沒難事才是最難。”
    自他惹上高家,至今已有十一年,走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如今在鬆奉開海,沒錢了就去錦州拉人,大筆錢入手,旋即又是度雲初主動找上門,敲定了貿易島錢莊,以及大隆錢莊在島上開茶葉鋪子一事。
    貿易島可以用糖吸引西洋商人前來,可真正讓西洋商人不遠萬裏來大梁的,實則是茶葉。
    十八世紀初期,茶葉已漸漸在西方的中產階級推廣開,已然成了西方貴族與中產階級必不可少之物。
    東印度公司販賣的貨物中,茶葉的占比是最大的。
    如今八大家壟斷了茶葉,就是遏製了貿易島的成長。
    陳硯就是想利用大隆錢莊的財力與人脈,打破八大家的壟斷。
    一年一千斤茶葉,看似不多,卻能在八大家的封鎖中撕開一道口子。
    想要撕開這道口子,也並非易事,就連晉商都隻能奪得兩成。
    五月十五,陳硯就要領著商賈們登島,一旦有西洋商人前來,晉商必定會來貿易島上。
    既為貿易島,自是要貿易自由,不可能將晉商徹底阻擋在外。
    可晉商勢大,一旦上了島,就如海中巨鯊,輕易就會將島上的小商賈們吞沒。
    所以在此之前,陳硯必要引入另外一個龐然大物,一個與他利益緊密相連,能夠隨他心意抗衡晉商的龐然大物。
    急於接班的度雲初就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他身後站著的,是大隆錢莊。
    所以陳硯願意將白糖按照市價大批量賣給度雲初,讓其運往南潭島賺一筆,讓他得了足夠的好處,才會真正維護貿易島。
    有人爭搶茶葉,就能讓茶葉始終處在高價位,又因有人競爭,賣給西洋商人的價就不能過高,如此便擠壓了八大家的利潤。
    讓八大家始終處於如今這等資金被占用的狀態,對陳硯而言才是最好的。
    一旦讓他們大賺特賺,就會徹底把控茶葉市場,貿易島很難如他設想般做大。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張潤傑提高船引的價格,進一步減弱八大家的利潤。
    陳硯不願寄希望在其他人身上。
    何況那人還是自己如今的政敵。
    可是這些布局太順了,順得好似天下隻有他一個聰明人,旁人都瞧不出來,就等著他大展拳腳。
    陳硯絕不會認為自己得罪過的那些人都是傻子,絲毫看不出他的種種舉動。
    三年前他想將徐鴻漸拉下首輔之位時,就如今日這般,仿佛如有神助。
    他也如願將徐鴻漸拉下馬,可是後來,倭寇一個犯境,徐鴻漸便堂而皇之再次登上首輔之位。
    同樣的境況,不得不讓他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