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遭遇海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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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為天邊素淨的白雲穿上了絢麗的彩衣,又將海麵照得波光粼粼,似乎想要用最後的美好向世間告別。
    海麵上,一艘千料大船正蕩開海浪,朝著鬆奉方向駛去。
    站在船尾的一名錦衣男子遙遙看著遠方。
    目之所及隻有蔚藍的海水,炮火聲早已被海浪吞沒,此前他所經曆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
    可他久久無法消散的悲憤和哀傷卻持續折磨著他,時時提醒他,遠處的戰場上正在進行著激烈的炮火轟戰。
    度雲初從來不知道海戰如此殘酷。
    當他所在的這艘船衝出戰場不久,身後就響起了劇烈的聲音。
    他衝到船尾,就看到趙驅所在旗艦的船頭被徹底撞殘,那艘海寇船的側麵被撞出一個大的豁口。
    哪怕度雲初不懂船,也知道那艘受損嚴重的旗艦要沉了。
    可那艘快即將要沉下去的旗艦生生掉了頭,再次對準那艘被撞的海寇船猛衝而去。
    一聲震天巨響後,旗艦船散架了一大半,快速沉海。
    那股悲壯透過遼闊的大海衝擊著度雲初,迅速包裹住他全身,讓他絕望又悲憤。
    他的身體感官仿佛被封住,隻一雙眼睛能看到遠方的戰場。
    旗艦沉海後,那艘被撞的海寇船因側方被徹底撞廢,導致整艘船側翻。
    鬆奉的四艘千料大船繞到錦州水師的炮船前方,猛烈的炮火朝著海寇不停歇地發射,並承受著海寇炮船的所有炮火。
    錦州剩餘十艘百料炮船躲在鬆奉的炮船之後,得了喘息之機後,炮火卻更猛烈了。
    度雲初的雙眼漸漸朦朧,旋即他就發覺耳朵格外靈敏,能清晰地聽到每一聲炮響。
    絕望仿佛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旋即以不可遏製之態迅速蔓延他的全身
    船隻漸漸遠離戰場,遠到看不見聽不見。
    海風吹幹了臉上的淚,隻餘下淚跡。
    整艘船飄在海上,仿若沒有一絲分量。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終於打破了船上的寂靜,一名管事焦急地衝過來呼喊:“少東家,前邊有船來了,我們要被海寇包圍了!”
    度雲初轉頭,木然地看著驚慌失措的管事。
    此人姓褚,在大隆錢莊已經幹了三十多年,趁機從另外一艘船爬到這條船上。
    褚管事恨恨道:“那些水師有船有炮,怎麽就連海寇都攔不住!”
    又加了一句:“咱們可是付了銀子的!”
    度雲初厭惡道:“趙驅他們已經撞船了,還要怎麽攔?”
    慌亂之下的褚管事根本沒察覺到少東家的異常,隻知在原地打轉:“至少得派兩艘船護送咱,現今又碰上海寇了,可如何是好哇!”
    稍一頓住,他猛地抬起頭,對度雲初道:“少東家,趁著海寇離得遠,咱們往錦州逃吧,別去鬆奉了。”
    度雲初眼底的厭惡之色更濃重:“鬆奉有近兩百艘炮船,我等至少可去求援,去錦州能作甚?”
    錦州的水師都在護送商船來往南潭島,根本抽不出兵力救援。
    褚管事急得幾步走近度雲初,右手手背狠狠砸在左手手心上:“前頭就是海寇,咱再去鬆奉就是送死了少東家,那些當兵的本就是護送少東家的,擋住海寇是他們該做的,咱出了銀子,犯不著為了他們拚命。”
    此話在這艘被趙驅等人拚死保住的船上說出,讓度雲初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你還是人嗎?”
    褚管事被度雲初猩紅的雙眼嚇了一跳。
    少東家是個極溫和的人,這會兒竟如此可怕,讓他一時不敢言語。
    度雲初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冷聲道:“船上全是趙驅的兵,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讓他們聽到,你再別想活。”
    丟下這一句,他就越過褚管事往船頭的方向走去。
    “戒備!”
    “戒備!”
    “戒備!”
    船上的民兵們高聲呼喊,伴隨著急促的鼓聲,民兵們行色匆匆,很快便進入備戰狀態。
    與民兵們不同,大隆錢莊的管事們個個驚慌失措,不少人躲去艙房。
    尖叫、哭泣聲不絕於耳。
    待度雲初走到船頭,瞧見一民兵頭領正站在船頭,朝著遠方看去。
    度雲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海岸線上有不少黑點朝著這方向疾馳而來。
    那些黑點移動極快,不久就能辨認出上麵的船帆。
    單從那船帆與船隻的對比,就知這些船不比他們所在的這艘船小。
    “對不住了度公子,咱可能衝不出去了。”
    聽到此話,度雲初轉頭看去,就見那小頭領眼底盡是絕望,臉上盡是苦笑。
    那股濃濃的無力感仿佛要將眼前的年輕人徹底擊碎。
    度雲初搖搖頭:“你們都是好漢,要怪隻怪我命該如此。”
    年輕人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死了都沒臉見兄弟們了。”
    老大和兄弟們用命攔住海寇,將度公子交給他護著,可他護不住。
    度雲初的心仿佛被一塊巨石壓住,根本喘不過氣來。
    眼前小頭領瞧著二十出頭的年紀,比他還年輕。
    “你們都是好漢,能做到這一步……”度雲初哽咽住,聲音已帶了哭腔:“可以了。”
    小頭領深深看了度雲初一眼,轉身對那些奔跑的民兵高呼:“將火銃全部分給大隆錢莊的人,船上所有人全部打海寇!”
    一聲令下,民兵們邊狂奔邊呼喊傳令。
    很快,度雲初分得了一支三眼火銃。
    大隆錢莊的人或得火銃,或得刀子。
    已是全船皆兵,不成功便成仁。
    度雲初抱著火銃的手在發抖。
    他連火銃如何用都不知,可他就是死死握著火銃,雙眼緊緊盯著對麵的船。
    一些有膽氣的大隆錢莊的人站在他身旁,屏住呼吸等著與海寇的最後決戰。
    那些黑點越來越近,近到能清楚看到船頭,看到風帆,看到一門門威武的火炮。
    “那是……鬆奉的炮船?”
    “是鬆奉的炮船!”
    “是鬆奉的援兵!”
    船頭的一些民兵在看清對麵的船隻後,發出驚呼聲。
    這些呼喊迅速引來其他人,他們定睛看去,就見十艘大梁的千料炮船輕鬆推開一層層波浪,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一瞬間,整艘船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彩霞仿佛終於找到了這艘被遺忘的船,為其染上一抹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