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林軍中郎將陳玄禮，在聽到那聲響指之後，竟對著李璘，這個皇帝欽點的“逆賊”，緩緩地，單膝跪下。
    他那覆蓋著鐵甲的膝蓋，與堅硬的金磚，發出了沉悶而清晰的碰撞聲。
    “末將陳玄禮。”
    他那隱藏在麵甲後的聲音，通過金屬的共鳴傳出，不再是之前那種毫無感情的語調，而是充滿了恭敬與狂熱。
    “參見殿下！”
    轟！！！
    這五個字，是一道九天驚雷，在太極殿內轟然炸響！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時間，在這一刻，被凍結。
    空氣，凝固成了實質。
    方才還在叫囂的崔穎、盧奕，還有那些五姓七望的官員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那義憤填膺的潮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成了死人般的慘白。
    他們的嘴巴，還保持著張開的形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的眼珠子，瞪得要從眼眶裏爆裂出來，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陳玄禮，又難以置信地轉向了李璘。
    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看到了什麽？
    禦林軍中郎將……
    陛下的心腹……
    陳玄禮……
    他……
    他在幹什麽？
    他管那個逆賊叫……
    殿下？
    不！
    不可能！
    這一定是幻覺！
    是做夢！
    楊國忠臉上的獰笑，僵硬成了一個無比滑稽的表情。
    他甚至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
    李林甫緊緊攥著的拳頭，終於無力地鬆開。
    掌心的刺痛，已經無法讓他感受到任何東西。
    他的心中，隻剩下無盡的冰冷和絕望。
    原來……
    是這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龍椅上的李隆基，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的牙齒在瘋狂地打顫，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他指著陳玄禮，又指著李璘，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聲，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公雞。
    “你……你們……”
    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如果說，陳玄禮的下跪，是一道驚雷。
    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場足以摧毀所有人意誌的末日天災。
    嘩啦——！
    隨著陳玄禮的下跪，他身後那片由上百名甲士組成的鋼鐵森林，動了。
    他們整齊劃一，沒有一毫的雜亂。
    收槊。
    轉身。
    然後，在同一瞬間，集體單膝跪地！
    上百副冰冷的明光鎧，上百個鋼鐵鑄就的膝蓋，同時砸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
    “哐當——！！！”
    那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整座太極殿，都隨之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塵埃，從雕梁畫棟之上，簌簌而下。
    跪下的甲士們，將手中的馬槊，重重地頓在身側。
    槊杆與地麵的撞擊聲，匯成洪流。
    “參見殿下！！！”
    李璘轉頭看向五姓七望。
    一聲令下：“拿下！”
    上百名殺戮機器頓時領命！
    “喏！”
    用他們那毫無感情，卻又充滿了絕對服從的洪亮聲音，齊聲怒吼！
    聲浪，如同實質的衝擊波，橫掃了整個大殿。
    震得那些文官們耳膜嗡嗡作響，氣血翻湧，要當場昏厥過去。
    崔穎，那個叫囂得最凶的清河崔氏子弟，此刻雙眼翻白，嘴唇哆嗦著，黃色的騷臭液體，順著他的褲管，流淌下來，在光潔的金磚上，留下了一灘刺眼的汙漬。
    他被活生生地，嚇尿了。
    盧奕更是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
    其餘那些世家官員，一個個麵如死灰，眼神渙散，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完了。
    所有人的腦海中，隻剩下這兩個字。
    這不是擒拿叛逆。
    這不是撥亂反正。
    這是……
    兵變！
    是一場蓄謀已久，精心策劃，足以顛覆整個大唐的……
    宮廷兵變！
    而他們，這些自作聰明，跳出來搖旗呐喊的小醜。
    他們剛才，都做了什麽？
    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這場兵變的主角。
    他們請求皇帝，將這位能夠號令禦林軍的恐怖存在，淩遲處死，剁成肉泥……
    一想到這裏，無邊的恐懼，就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他們的理智。
    他們，親手將自己送上了絕路。
    李璘緩緩地收回手，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些癱軟在地的“忠臣”身上。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
    但這一次，那冰冷之中，多了戲謔，如同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他邁開腳步，緩緩地，走向了離他最近的崔穎。
    他的步伐很慢，很穩。
    腳下的金絲雲紋朝靴，踩在金磚上，發出“噠，噠，噠”的輕響。
    每一下，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崔穎的心髒上。
    崔穎癱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後挪動，想要逃離這個正在逼近的魔鬼。
    “不……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他的聲音，嘶啞而絕望，帶著哭腔。
    然而，李璘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走到崔穎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陽光從殿門外照進來，將李璘的影子，拉得無比修長，如同一座山嶽，將崔穎完全籠罩。
    “諫議大夫，清河崔氏，崔穎？”
    李璘的聲音很輕，很柔和，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
    但聽在崔穎的耳中，卻比九幽之下的惡鬼嘶嚎，還要恐怖。
    “是……是……殿下……不……饒命……饒命啊……”
    崔穎語無倫次地磕著頭，將自己的額頭，磕得鮮血淋漓。
    他再也沒有了半分剛才的慷慨激昂，隻剩下了最原始的，對於死亡的恐懼。
    “你剛才，不是很有骨氣嗎？”
    李璘的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說，要將本王，就地正法？”
    崔穎的身體，猛地一僵。
    “不……不是的……殿下……是小人……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該死！小人嘴賤！求殿下饒了小人一條狗命吧！”
    他瘋狂地扇著自己的耳光，左右開弓，打得“啪啪”作響。
    轉眼間，他那張清瘦的臉，就腫成了豬頭。
    李璘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表演，似乎覺得很有趣。
    他緩緩蹲下身，與崔穎平視。
    “你還說，要讓陛下，降下雷霆之怒？”
    他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
    崔穎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璘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那張沾滿了血汙和鼻涕眼淚的臉。
    “別怕。”
    他笑得愈發溫和。
    “本王，不會那麽殘忍的。”
    崔穎的眼中，閃過劫後餘生的希冀。
    然而，李璘接下來的話，卻將他瞬間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本王隻是覺得，淩遲太麻煩了。”
    “還是，誅九族比較省事。”
    “你覺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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