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蕭書生無意之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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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 蕭月馨不屑地笑了笑,揮劍向蕭琰刺來。
蕭琰雖然沒有學過武功,但他卻憑借著自己的機智和靈活的身手,一次次避開了蕭月馨的攻擊。他知道,自己不是蕭月馨的對手,隻能拖延時間,等待救兵的到來。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幾十個回合。蕭琰漸漸體力不支,身上也添了幾道傷口。
就在蕭月馨的長劍即將刺中蕭琰的時候,一聲大喝傳來:“住手!”
蕭琰回頭一看,隻見巡撫大人帶著一隊士兵,衝了過來。
蕭月馨見狀,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她看著蕭琰,冷笑道:“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好過!”
說完,他猛地轉身,想要自刎。可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射來,正中他的手腕。長劍掉落在地。
蕭月馨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又看了看射箭的巡撫大人,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把他抓起來!” 巡撫大人下令道。
士兵們立刻上前,將蕭月馨製服了。
戰鬥結束後,蕭月馨被押回京城,交由女帝蕭月瑤發落。女帝蕭月瑤念在她是皇室宗親的份上,沒有將她處死,而是將他貶為庶人,終身監禁。
蕭琰和老李因揭發蕭月馨謀反有功,受到了女帝蕭月瑤的嘉獎。女帝蕭月瑤任命蕭琰為翰林院學士,老李為吏部侍郎。
從此以後,蕭琰和老李在朝中為官,清正廉潔,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受百姓的愛戴。
而那方硯台,蕭琰將它珍藏了起來。每當看到它,他就會想起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也會想起那些為了正義而犧牲的人們。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辜負他們的期望,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蕭月馨被押入天牢的第三個月,蕭琰收到了一方素箋。
箋紙是極普通的桑皮紙,邊緣泛著粗糙的毛邊,上麵隻寫著四個字:“海棠開了”。
墨跡是用燒焦的木炭混著水寫的,筆畫歪斜,卻透著一股熟悉的陰冷 —— 那是蕭月馨獨有的筆鋒,收尾處總帶著不易察覺的彎鉤,像毒蛇蜷起的尾尖。
蕭琰捏著素箋的手指猛地收緊,紙角硌進掌心。他站在翰林院的窗前,望著庭院裏新栽的海棠,花瓣被昨夜的春雨打落了一地,嫣紅的碎瓣混著泥水,倒像是潑灑的血漬。
“蕭大人,這是今日的奏折。”
書童輕手輕腳地進來,見他盯著素箋出神,忍不住多嘴,“天牢那邊今早遞來的,說是三王爺親手寫的。”
蕭琰猛地將素箋揉成一團,塞進袖中。“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還殘留著木炭灰的澀感。
天牢的牆有三尺厚,蕭月馨被關在最深處的囚室,據說鐵鏈鎖著琵琶骨,連起身都費力。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送出信來?
他想起三個月前蕭月馨被擒時的眼神。那天雨下得很大,蕭月馨跪在太和殿前,玄色囚服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輪廓。
當侍衛押著他經過蕭琰身邊時,他突然抬起頭,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嘴角卻勾起一抹笑:“蕭兄,記得替我照看後花園的海棠。”
那時蕭琰隻當是瘋話,此刻想來,那笑意裏藏著的分明是篤定 —— 他早料到自己不會輕易死去。
“備車,去天牢。” 蕭琰轉身時,袍角掃過案上的硯台,那方從海棠樹下掘出的端硯如今擺在案頭,硯池裏的殘墨早已幹涸,卻總像能滲出烏色的水來。
天牢的黴味裹著血腥氣撲麵而來,蕭琰踩著濕滑的石階往下走,鐵鏈拖地的聲響在甬道裏回蕩,像極了蕭月馨說話時的尾音。獄卒打開最深處的牢門,鐵鏽摩擦的聲響讓人心頭發麻。
蕭月馨背對著牢門坐著,聽到動靜也沒回頭。他身上的囚服滿是汙漬,長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瘦得肩胛骨像要戳破皮膚。
可當他緩緩轉過身,蕭琰還是被那雙眼睛刺痛了 —— 那裏麵沒有頹敗,隻有淬了毒的平靜,像結了冰的湖麵,底下藏著翻湧的暗流。
“蕭大人倒是稀客。” 蕭月馨的聲音沙啞,卻帶著慣有的嘲弄,“來看本王的笑話?”
蕭琰從袖中掏出那團素箋,展開後扔在地上:“這是你寫的?”
蕭月馨的目光掃過那張紙,忽然笑了,笑聲在狹小的牢房裏撞出回聲:“蕭大人難道看不出?這字歪歪扭扭,哪有本王的風骨。”
“除了你,誰會提海棠?” 蕭琰盯著她的眼睛,“你在獄中還能聯係外人,看來這囚籠困不住你。”
蕭月馨緩緩站起身,鐵鏈在他腳踝上勒出深深的紅痕。他走到牢門前,兩人之間隻隔著一道鐵欄,蕭琰能聞到他身上的餿味混著淡淡的血腥味,卻奇異地想起從前他身上的龍涎香。
“蕭大人以為,困住人的是這鐵欄嗎?” 蕭月馨的手指穿過鐵欄,幾乎要觸到蕭琰的衣襟,“當年在海棠樹下,你握著那方硯台時,難道不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蕭琰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確實被困住了 —— 三個月來,他總在深夜夢見那封密信,夢見小張子倒在血泊裏,夢見蕭月馨在宴席上投向自己的目光。他甚至不敢看案上的硯台,仿佛那裏麵會爬出毒蛇來。
“你到底想做什麽?” 蕭琰的聲音有些發顫。
蕭月馨縮回手,指尖在鐵欄上輕輕敲擊,篤篤的聲響像敲在人心上:“本王想告訴你,有些東西你藏不住。”
她湊近鐵欄,壓低聲音,“比如你案頭那方硯台,比如你每個月偷偷燒給小張子的紙錢,再比如…… 你其實後悔了,對不對?”
蕭琰的呼吸驟然停滯。他確實後悔了 —— 後悔當初撿起硯台,後悔把老李拖下水,後悔讓那麽多人送了命。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死死按下去,換成對蕭月馨的憎恨。
“一派胡言!” 蕭琰轉身就走,卻聽到身後傳來蕭月馨的聲音,輕飄飄的,像羽毛落在頸窩:
“明日起,城西會有人開始議論,說蕭大人當年為了升官,構陷皇室宗親。你說,女帝蕭月瑤會信嗎?”
蕭琰的腳步頓住了。他猛地回頭,看見蕭月馨正對著他笑,那笑容裏藏著洞悉一切的殘忍 —— 他太清楚自己的軟肋了,不是貪生怕死,是怕擔上汙名,怕辜負那些死去的人。
走出天牢時,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蕭琰扶著牆喘息,才發現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蕭月馨的心理戰開始了,而自己,早已是棋盤上的棋子。
城西的流言像春草一樣瘋長起來。
起初隻是茶肆裏的竊竊私語,說蕭琰當年揭發三王爺,是因為兩人爭奪一位歌妓結了怨;後來傳得愈發離譜,說他早就和蕭月馨串通一氣,先假意揭發騙取信任,再伺機幫蕭月馨複位。
蕭琰在翰林院的處境變得微妙起來。同僚們見了他要麽繞道走,要麽眼神躲閃,連從前交好的幾位學士也漸漸疏遠。他遞上去的奏折總被壓著,女帝蕭月瑤召見的次數也少了,仿佛那道金鑾殿的門檻,突然變得遙不可及。
“蕭大人,這是今日的《京報》。” 書童將報紙放在案上,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頭版赫然刊登著一篇文章,標題用了刺眼的朱紅:《論忠奸》。
文中雖未提名,卻字字指向 “某書生因偶然得物而驟登高位,其心可誅”。
蕭琰捏著報紙的手指泛白,油墨染黑了指尖,像沾了洗不掉的墨債。
“查,是誰寫的。” 他聲音發沉。
書童卻麵露難色:“小的已經打聽了,說是…… 前吏部侍郎的門生寫的。那位侍郎,是三王爺從前的屬官。”
蕭琰猛地將報紙拍在案上,硯台裏的清水濺出來,打濕了攤開的奏折。
他早該想到,蕭月馨在朝中經營多年,就算被囚,舊部也不會善罷甘休。這些流言不過是前哨,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傍晚時分,老李來訪。他如今雖任吏部侍郎,鬢角卻添了不少白發,見了蕭琰就歎氣:“女帝蕭月瑤今日在朝上問起你,說你最近奏折裏總透著焦慮,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蕭琰的心沉了沉。女帝蕭月瑤的心思最難猜,一句 “焦慮” 或許是關心,或許是懷疑。
“我能有什麽心事?” 他強裝鎮定,給老李倒茶時,茶水灑在了茶托上,“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流言,過幾日自會平息。”
“平息?” 老李壓低聲音,“蕭月馨的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連禦史台都有人蠢蠢欲動,想參你一本。你以為這是小事?”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案上的硯台,“那東西,你還留著?”
蕭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硯台在暮色裏泛著冷光。他確實想過扔掉,甚至想過砸碎,但每次指尖觸到冰涼的石麵,就想起蕭月馨在牢裏說的話 —— 有些東西你藏不住。
“它是證據。” 蕭琰低聲說。
“證據?” 老李冷笑,“如今它是催命符!蕭月馨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手裏握著他的把柄,這樣無論出什麽事,大家都會懷疑是你做的手腳!”
蕭琰的心猛地一縮。他從未想過這層 —— 蕭月馨故意讓他留下硯台,故意讓流言四起,就是要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成則同享富貴,敗則同擔汙名。
“那我該怎麽辦?”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
老李看著他蒼白的臉,忽然歎了口氣:“明日早朝,你把硯台交上去,就說當年之事已了,不敢私藏信物。或許能避避風頭。”
蕭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交出硯台,就像交出了自己最後的武器,可不交出去,隻會被蕭月馨一步步拖入泥潭。
他看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暮色,突然想起海棠樹下的那個夜晚,那時他以為握住的是正義,如今才明白,那不過是蕭月馨遞過來的繩索。
次日早朝,蕭琰捧著硯台跪在金鑾殿上。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硯台上,烏色的石麵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玻璃。
“陛下,此乃三王爺之物,當年因涉謀逆案而由臣保管,如今案已了結,臣不敢私藏,特來交還。”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女帝蕭月瑤盯著硯台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蕭琰,忽然開口:“蕭愛卿,你可知這硯台的來曆?”
蕭琰一愣:“臣…… 臣隻知是先皇所賜。”
“你可知,” 女帝蕭月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威嚴,“這硯台是先皇給蕭月馨的生辰禮,上麵刻著的不僅是他的名字,還有‘永守臣節’四個字。” 女帝蕭月瑤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可他辜負了先皇,也辜負了朕。”
蕭琰的額頭抵在冰涼的金磚上,不敢抬頭。他能感覺到滿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懷疑,還有幸災樂禍。
“這硯台,你留著吧。” 女帝蕭月瑤忽然說道,“朕要讓你時時看著它,記住什麽是忠,什麽是奸。”
蕭琰猛地抬頭,對上女帝蕭月瑤深不可測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 女帝蕭月瑤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私藏硯台,女帝蕭月瑤要的是一個態度,一個讓所有人都看到的、他與蕭月馨勢不兩立的態度。
可這態度,是蕭月馨早就替他選好的。
退朝時,蕭琰捧著硯台走出大殿,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發冷。遠處,吏部侍郎正和幾位官員低聲說著什麽,看見他時立刻閉了嘴,眼神裏的異樣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
他知道,蕭月馨又贏了一局。這方硯台如今成了他的烙印,無論他走到哪裏,別人都會想起他是靠揭發王爺上位的書生,想起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流言。
回到翰林院,蕭琰將硯台狠狠砸在地上。石質堅硬,隻磕掉了一小塊邊角,硯池裏仿佛滲出了黑色的血。他看著那方硯台,突然覺得蕭月馨就在眼前,對著他冷笑:你看,你終究和我一樣,被困在這方寸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