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5章 沒有科技和狠活

字數:4274   加入書籤

A+A-


    張學強一咬牙,將一堆破盤子破碗都看了個遍,再沒發現好東西,就拿起了這隻小碗。
    小紅花喜色滿臉,“你就要這個碗啊,要不再拿個碟子?”
    張學強搖了搖頭:“昨晚上把飯碗打了,我看這個行,不過隻能出一毛錢!”
    還差一毛才能湊夠數,小紅花翻白眼道:“你再拿個盤子吧,要不拿倆也行!”
    張學強裝著苦笑道:“我家一堆盤子,要這麽多幹嘛,熬湯?”
    小紅花徹底沒咒,悻悻的從兜裏摳搜出一毛。
    恰在此時,張學強指著棉簾子上的那枚銅錢道:“哎,這個當一毛吧,我夏天別竹簾子用!”
    小紅花大喜,立刻解下銅錢,塞在張學強手裏,“兩清了哈,我趕緊的上班去呢,以後有破爛都給你!”
    張學強出門幾步,趁著沒人注意,就將那些東西都收進了倉庫。
    然後撿了幾塊土筐裏的乏蜂窩煤,踩碎了墊在了那些剛結冰的汙水上,省得讓老人踩了摔跤。
    他手上隻拎著那點破爛往家走,這時候不少鄰居都起了床。
    院子裏大人叫、孩子哭,混合著鍋碗瓢盆聲,奏響了市井交響曲。
    回到了家門前,張學強打算去推那輛破三輪,上街去吃早點。
    主要把生活問題解決了,弄點煤球啥的,再請個木匠修修門窗,要不晚上太冷興許再生病。
    然後到處轉轉,摸摸收貨的路子。
    這年頭房屋維修都歸房管局,但他這是私房,報上去之後等排到他家指不定都六月天了。
    所以想要快,就得自己花錢找人。
    今兒吉星高照,才花了十斤糧票,就收到了三件好東西。
    剛才那個腳踏,雖說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材質卻也是小葉紫檀。
    這麽大的物件,二十一世紀後至少能賣大幾千。
    另外那件小康魚紋青花碗,雖說有點小毛病,但存到零零年後絕對大幾萬的東西。
    其中最珍貴的是那一枚銅錢,銅質精良、字口深峻,紅斑綠鏽古意盎然。
    正麵有崇禎通寶四字楷書,背麵卻一反明代銅錢背無字的常態,有一匹正在奔騰的小馬駒栩栩如生。
    這就是明代銅錢之中比較少見的名譽品,崇禎跑馬。
    更難得的是,當時接過銅錢的時候,他暗中用指甲劃了一下無鏽的表麵無沙感。
    這證明銅質精純,它不是一枚普通錢,而是當做模板的母錢。
    它無劃傷,無裂痕,除了鏽跡厚重一些,如果評級的話可以評得上品相極佳的極美品。
    在張學強的記憶中,二、三十年後這種母錢,價值數萬乃至十數萬,如此品相的,其價更高。
    剛一出手,就能到手這種精品,簡直就是鴻運當頭,後麵指不定還能遇到什麽好玩意呢。
    嘩啦啦,掀開了落滿枯枝敗葉的防雨帆布,一輛漆皮斑駁的三輪車出現在了門口香椿樹下。
    三輪車不知道停了多少日子,車帶都憋了,車閘上滿是鏽蝕,推了一下除了鈴鐺不響,其它地方叮當亂響。
    這車沒法騎,隻能推出去找修車的修好再說。
    “強哥,上班去啊?真早啊!”
    聲音聽著憨憨的很耳熟,張學強扭頭,隔壁正走出一個肥頭大耳的小夥,滿臉憨笑地看著他。
    這年頭普通老百姓都很瘦,罕見胖子,如果有人很胖,要麽就是身份特殊,要麽就是身體代謝出現了問題。
    憨小夥叫梅新岩,是張學強的發小和小學同學,這孩子小時候得過大腦炎,人憨憨的。
    因此他在學校和胡同裏經常被欺負。
    張學強前身是唯一對他不錯的同齡人,又是鄰居,這孩子就成了他的跟屁蟲,上學放學,恨不得去茅房拉屎都跟著。
    直到張學強初中畢業,跟隨調動工作的父母離開老家,二人已經三年沒見。
    但再次見麵,這個憨憨依舊對張學強親密有加。
    此時的張學強畢竟不是那個前身,見到這位發小,也沒有什麽太多親切感。
    人家打招呼了,他也不好不搭理,於是下意識道:“哦,早啊,吃了嗎你?”
    說完這句話,張學強就想抽自己,我幹嘛給個憨憨說這個啊!
    “沒呢,哥,咱吃啥去?”
    梅新岩立刻屁顛屁顛地湊到跟前,伸手接過車把,奮力的往外推。
    沉重的三輪車,在他手裏竟然十分輕鬆,一陣咯吱哐啷聲響中,就推出了黑漆漆的三號院大門到了胡同裏。
    得了,張學強不差這點糧票,也不想坑這種憨憨,帶著他出了胡同口。
    此刻,七零年代的京城才真正地展現在了他麵前。
    寒風吹得衣服簌簌作響,眼前鱗次櫛比的灰黑瓦平房像被凍住的波浪,綿綿延延看不到頭。
    黑色木質電線杆支棱在街邊,絕緣瓷葫蘆上掛著幾根冰琉璃。
    不到上班點,街頭冷清異常,偶有幾個裹頭巾的婦女端著搪瓷痰盂急匆匆往公廁趕,棉鞋踩踏著些許冰碴,咯吱吱直響。
    張學強一縮脖子,摸著褲兜裏硬邦邦的糧票,喉結滾動,"七七年的北風,當真比後世刀子還快啊。"
    先找了家修車鋪,扔下車,直奔胡同外的國營小吃店。
    狹小的門頭,昏暗的店麵,水泥地上油膩膩的,門內擺著張小桌,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負責賣票。
    七零末,胡同裏的老百姓大都用昨晚的剩飯剩菜湊合一下,很少有花錢吃早點的,現在時間又早,隻有張學強和梅新岩兩個客人。
    一進門濃鬱的花生油味兒直往鼻子裏鑽,這年頭炸油條都用的是正經好油,這香味兒勾得人流口水。
    張學強食指大動,胃裏開始咕嚕。
    拿出錢和糧票,在售票員震驚的眼神中買了五毛錢餐票,分給梅新岩一半,讓他隨便吃。
    售票員看著二人背影,輕聲嘟囔——吃得了嘛?
    梅新岩攥著餐票和糧票,激動的嘴唇都哆嗦了。
    取餐口的玻璃和窗框髒乎乎油膩膩,後麵的工作人員穿的白大褂也早已看不清本色,可是賣的東西都是真材實料,絕對沒有那些科技和狠活。
    金黃酥脆的油條,雪白滑嫩的豆腐腦澆上鹵子,再加上兩個剛剛出鍋的荷包蛋,張學強吃的肚兒滾圓,渾身舒坦。
    雖說東西很普通,但這滋味比後世吃那些龍蝦鮑魚蛋炒飯還要香甜。
    東西實在,人也本分,張學強已經開始愛上了這個時代。
    “哥,一會兒你去上班哈,能帶著我不?”
    梅新岩手裏攥著一尺多長的大油條,嘴裏含混不清。
    也沒餐巾紙,張學強用草紙擦著手上的油膩,歪頭道:“你跟我幹嘛去?”
    梅新岩憨笑起來,“我爸在給我找活兒呢,也是廢品站的外勤,我,我想先跟你,試試,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