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23章 這時代的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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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間主任被抽得原地打轉,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傻。
    圍觀的工人們也一陣驚呼,看向高大壯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一會兒車間主任才緩醒過來,指著高大壯大吼。
    “來人,把他送保衛科,不,送派出所,敢打我,這次非把他治的屁股朝上才行。”
    車間裏幾個主任的親信立刻跑出來,嘩啦將高大壯圍住。
    然而他們看到對方猩紅的雙眸和猙獰的麵頰之後,沒一個敢上前動手的,都站在四周瞎咋呼。
    高大壯一把扯開工作服和裏麵的棉襖,露出了排骨似的胸口。
    他大吼道:“憑啥老子幹活最多,工資最低,憑啥每次漲工資都沒我的份兒。
    最髒最累的活都是我的,發的東西最差最次,連事假都不許請,你他媽的當我是牲口啊,吃把草料就得活活累死?”
    車間主任剛張嘴,高大壯上去又是兩個老電,抽得這貨嘴角流血,滿臉血痕。
    車間主任想要求救,可是脖子卻被高大壯小簸箕似的巴掌掐住,一聲都喊不出來。
    這邊動靜早就被廠辦發現,一個副廠長帶著幾個保衛科小跑到近前。
    副廠長高聲道:“高大壯同誌,有意見可以提嘛,我們要響應號召,文鬥不要武鬥,你快點放開他,有事好好說。”
    幾個保衛科慢慢接近高大壯,尋找機會製服他。
    然而此刻高大壯忽然聲嘶力竭大吼一聲,“我讓他害得沒幾天活頭了,臨死就拉他當墊背!”
    眾人一陣發懵,怎麽活蹦亂跳的說沒幾天活頭,這什麽情況?
    廠長也毛了,撓著禿頂腦門子道:“高大壯到底什麽情況嘛,你不說清楚,這事怎麽處理?”
    高大壯掃了一圈,發現人不少了,這才鬆開車間主任。
    立刻將診斷書片子都拿了出來,塞在了副廠長懷裏,沒好氣道。
    “咳咳咳,自己看!你看,咳咳咳!”
    廠長看了兩眼,眼珠子都鼓了鼓,太陽穴也跳了跳。
    他急忙收起診斷書,指著高大壯道:“別衝動,你先歇會兒,我馬上就來,誰都不許動他!”
    這貨一溜小跑又上了廠辦小樓。
    廠長辦公室內,一個胖子正坐在椅子上翻著報紙,手旁是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煙灰缸裏全是過濾嘴煙頭。
    副廠長進門就低聲道:“廠長,出大事了,木工組的高大壯,哎,這是他的診斷書!”
    胖子廠長皺眉看完,下意識地將病例都扔在一邊,仿佛怕傳染似的。
    他那張胖臉上瞬間多了幾條皺紋。
    “這,這是真的?”
    副廠長指著病曆上醫院名字道:“打個電話問問吧,應該假不了!”
    胖子廠長衝著桌上電話一努嘴。
    副廠長查了號碼之後,撥通了醫院電話,不一會兒院方叫來了那位醫生。
    隻聽副廠長說道:“醫生同誌,我們廠的同事高大壯,真的被診斷為絕症了?”
    電話聽筒裏傳出醫生不耐煩的聲音,“這還有假?你們要相信科學,X光機是不會騙人地,我的醫術也是不容置疑地!”
    副廠長扭頭看了廠長一眼,和藹問道:“那麽,我們的同誌還能,嗯,他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沒好氣道:“他算是晚期了,一般這種情況不會超過半年,不過看他的身體,應該最多仨月,我說你們不趕緊的去關懷同誌,問這問那的幹嘛?”
    副廠長還想問什麽,電話裏已經傳出了嘟嘟聲,對方掛了電話。
    廠長滿臉關切道:“還有多久?”
    副廠長伸出三根手指。
    廠長瞬間鬆了口氣兒,臉上的緊張也消散了。
    “仨月嘛,就別讓他來上班了,工資照發,另外再給點慰問金,過節的東西提前給他,就這樣吧!”
    副廠長剛想說什麽。
    廠長繼續說道:“囑咐他,別把事情鬧大,要不然慰問金和福利都沒了。”
    副廠長道:“慰問金給多少?”
    廠長伸出了一巴掌,猶猶豫豫地又收回兩根手指,“三十吧,福利多給他點。
    咱們廠也不容易,這仨月醫藥費也少不了,等他死了還有花圈燒埋也不少錢呢,去吧,別為了這事再來煩我!”
    ......
    三亮蹬著三輪車,張學強騎大鳳凰跟在後麵,一路穿街過巷。
    張學強打算先去茶館看看地方,順路買些吃喝,然後回家今兒就不出門了,晚上在家慶祝一下首戰成功。
    沒一會兒到了乾門外,以前這裏倒是有個茶館。
    不過後來因為名字問題,加上茶館行業被批為‘孝子賢孫’所以改成了食品店。
    隻有等到七九年,這裏才會重新出現第一個個體茶攤,還曾經引起了各界的轟動。
    不過在這種地方聊黑市生意,簡直就是作死啊!
    還是一品香外麵那個茶館,比較僻靜。
    他招呼三亮調轉車頭,直接又去了大石欄。
    在棕櫚斜街路口附近,找到了那家看起來古色古香還顯得很幽靜的茶館。
    三亮同學在外麵看車。
    張學強自己走了進去。
    這是家街道辦的集體茶館但是掛著某某學習社的名字,店麵不算大,門旁邊就是圍著矮牆的土灶,上麵的開水壺正嗤嗤冒著熱氣,一股熱浪混合著茉莉花香撲麵而來。
    屋內擺著舊木桌、長條凳,牆上張貼著偉人的宣傳畫。
    身穿白大褂的夥計正在木櫃台上打瞌睡,口水都流到了胸前已經褪色的‘為人民服務’上了。
    三三兩兩的茶客圍坐談天,偶爾有陣陣清脆的蟈蟈聲傳來。
    店麵正前方有個小小的舞台,放著鼓架單弦兒,還有張桌子上麵擺著醒木。
    旁邊牆上釘著一枚釘子,下麵掛著個紅皮本本,上麵印著《曲藝演出登記簿》還加蓋著公章。
    看架勢平時這裏有評書相聲之類的表演。
    最顯眼的是門對麵一排書架,上麵全是這個時代的經典學習資料。
    打瞌睡的夥計胳膊一滑,臉貼在了木櫃台上,他猛然驚醒看到了剛進門的張學強。
    “自帶還是喝店裏的?”夥計打著哈欠問道:眨眼間拎起了一把蒸汽滾滾的熱水壺。
    這年頭茶葉限量供應,店裏一般隻提供茉莉花茶,還是茶葉末。
    客人可以自帶茶葉,店裏負責熱水。
    張學強掃了一眼角落裏比較安靜,旁邊還有窗戶能看到街外麵。
    他非常滿意,便溫和笑道:“今兒就不喝了,我想定個桌子,明兒來,嗯,以後每天都來!”
    店裏來的都是常客,而且習慣成自然老客常坐的位子沒別人侵占,根本沒有訂位子這個說法。
    夥計看他不像是開玩笑,扭臉喊了一聲,“經理,有人要長包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