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57章 拒絕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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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學強加快腳步,這才注意到,院子裏的方磚縫裏枯草搖曳,顯然是許久沒好好打理過了。
    廊子底下堆著些破筐子、舊門板,角落裏還放著個豁了口的水缸,缸底積著半缸凍住的泥水。
    正看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順著風飄了過來,混著煤煙味,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這味道從垂花門後頭飄過來,像是在提醒著這院子裏如今的光景——早已沒了當年的體麵,隻剩下被生活磋磨出的沉重。
    “有事就趕緊說,別在這兒東張西望的。”
    小婕抱著胳膊站在廊下,棉猴的帽子滑到了背後,露出脖頸間一條洗得發白的圍巾,“我還得給我媽熬藥呢!”
    “小婕!”中年婦女又攔了一句,轉向張學強時,語氣依舊溫和。
    “同誌,別往心裏去,這孩子就是急脾氣。那棉襖,到底怎麽了?”
    張學強這才想起正事,忙從棉襖內兜裏掏出個用白布包著的東西,一層層揭開。
    白布解開的瞬間,一道黃燦燦的光從裏頭透出來,在灰暗的院子裏晃了晃,看得人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把那根廠條遞過去,聲音壓得低了些,“阿姨,您看這個,是從那棉襖夾層裏摸出來的。
    我那同事說是從您這兒收的棉襖,我想著這東西貴重,就趕緊給您送回來了。”
    中年婦女接過廠條的手猛地一顫,冰涼的金條剛碰到指尖,她就像被燙到似的縮了一下,隨即又緊緊攥住,指腹在“中央造幣廠”幾個字上反複摩挲著,嘴唇哆嗦著。
    “這、這是,黃燦燦的,沉甸甸的,是金子?”
    “金子?”小婕也湊了過來,眼睛瞪得溜圓,伸手從母親手裏接過去,掂了掂,又翻過來掉過去地看,眉頭皺成了個疙瘩。
    “這上麵還有字呢,‘拾兩’?這、這是真的金子?”
    她那副滿臉困惑又帶著點呆萌的樣子,有幾分清純可愛。
    張學強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了:“錯不了,我用試金石驗過了,正經的大黃魚。
    您當時把棉襖當破爛賣了,這裏麵的東西,怕是沒留意吧?”
    小婕母女倆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似的,半晌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小婕才猛地看向張學強,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語氣都變了調。
    “張學強,你、你沒耍什麽花招吧?
    這可是金子!你就這麽送回來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這麽拾金不昧了?”
    在她的印象裏,張學強以前在學校裏就是個愛占小便宜的主兒,作業本用完了能厚著臉皮跟同學借,買油條都要跟攤主多要半根,怎麽也沒法把眼前這個捧著金條送上門的人,跟記憶裏那個模樣重合起來。
    中年婦女卻沒功夫想這些,她捧著金條的手一直在抖,眼眶慢慢紅了,有淚珠順著眼角的皺紋滑下來,滴在棉襖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孩子,這讓我說啥好啊......”
    她抹了把眼淚,拉著張學強的胳膊就往垂花門裏拽,“快,屋裏坐,家裏還有點茶葉,我給你沏杯熱茶暖暖身子。”
    “阿姨,不用、不用......”
    張學強知道病人家裏盡量別去,當即婉拒了人家的好意,囑咐她們收好了東西,就要告辭離去。
    母女倆連連道謝,小婕母親還讓她把張學強送出門去。
    二人並肩而行,小婕冰寒的臉上也露出了真誠笑意。
    “張學強,真沒想到你現在變化這麽大,哎,你不會是還在打我主意吧?”
    這都哪跟哪兒,張學強正色道,“你想多了,經曆了那場生死大災,我見了太多的生生死死,看清了自己,也看懂了人生。
    過去的那個我死了,重獲新生的我,將要活出人生的精彩。”
    小婕倒吸一口冷氣,大眼睛眨呀眨地看著這個曾經熟悉現在陌生的人。
    這番話,雖說不是振聾發聵的豪言壯語,但讓她產生了共鳴,對張學強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小婕低垂螓首,輕聲道,“有了這塊金條,我媽的病也有盼頭了,張學強謝謝你!”
    “聽你的意思,這金條還是要賣?”張學強停下腳步。
    小婕仰起頭看向那些破敗的雕欄畫棟,低聲呢喃道,“要是我爸還在,也不用為了醫藥費發愁......”
    小婕說,她父母都有點成分,前些年父親去世後,母親也沒了工作,到現在都沒落實下單位來,隻能在街道上做臨時清潔工。
    有病有災的,醫藥費隻能自負。
    小婕也剛高中畢業,在街道商店裏當學徒,每月才二十一塊五,勉強度日而已。
    這次她母親病得厲害,母女倆東拚西湊,才剛剛應付下來。
    這又要看病抓藥,她母親才把家裏用不到的破爛兒都賣了,也沒湊到幾毛錢,連掛號的錢都不夠。
    眼瞅著就要過年了,親戚家籌借的那些錢也得還點,母女倆愁得眉頭上都是疙瘩。
    張學強送回來的這根金條,正兒八經算是救了她們的命。
    金條再值錢,她們也不會留著,得先把眼前這一關過去再說。
    張學強語重心長道,“現在黃金雖說值錢,可不好賣啊!”
    小婕忽而想起去年為了給父親辦周年,母親去銀行想賣陪嫁的金耳環,查來查去的比政審都嚴。
    最後還要去街道上開介紹信才肯收購,由於母親成分問題介紹信是沒指望了,最後托付的親戚幫忙,六克的耳墜才賣了三十多塊錢,還搭上人情。
    這次是一根十兩金條,要是去銀行賣那肯定費老大勁了。
    念及於此,小婕臉上又掛了愁容,忽而抬頭看向張學強,眼中露出一絲希冀。
    “哎,張學強,我記得你家沒成分吧?”
    “我可是根正苗紅!”張學強驕傲地挺了挺胸脯,倒不是他故意裝逼,而是這年代人都得這樣,要不就是有毛病。
    小婕露出羨慕和自卑的複雜表情,赧然低聲說道,“那,那你明兒有空陪我去趟銀行不?”
    張學強明白她是想讓自己出麵賣金條,立刻將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
    “明兒上班,還真沒空,哎,你把我當活雷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