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心裏憋著氣呢。
    王詡一聽完那句話，心裏立即做出判斷。
    他臉上堆起了更多的笑容，訕笑著朝老爺子走去，邊走邊說道：“爺爺，我回來了。”
    “我沒你這個孫子。”老爺子卻把頭一扭，看都不看王詡一眼。
    聽見動靜從廚房跑出來的老太太，狠狠地剜了老爺子一下，埋怨哼道：“老頭子你說什麽怪話？有氣給我到別處撒去，別又嚇著我孫子了，小心我抽你。”
    說著，老太太舉著手裏的鍋鏟，朝著老爺子比劃了幾下。
    “奶奶，我好想你啊。”王詡看見了主心骨，立即放下手裏拎著的東西，上前幾步，用力抱緊了老太太。
    “你想勒死我啊？”老太太抬起手敲了王詡一腦門，嘴上埋怨著，心裏卻很高興。
    幾年不見，孫子長大了啊。
    換以前那倔脾氣，說不出這樣的話。
    “好了，讓奶奶好好看看。”老太太雙手搭在王詡胳膊上，微微向後仰著腦袋，上下仔細打量自家大孫子。
    看著看著，老太太的眼神變得不對勁了。
    作為一名紡織工程專業的退休教授，老太太對服裝材料、服裝設計和製作工藝簡直不要太敏感。
    打眼一瞧，再上手一摸，老太太便知道王詡穿的這一身衣服，沒個十幾萬乃至幾十萬，絕對拿不下來。
    王詡心裏頓時一咯噔。
    完了！
    出門的時候光顧著緊張了，居然忘記把身上的高定換成普通衣服。
    這不直接露餡了嘛。
    虧他還特意帶了兩身普通衣服回來換洗！
    現在好了，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王詡心裏一橫，與其被質問，不如主動坦白從寬，把事情交代清楚算了。
    然而正當他要開口的時候，卻聽老太太說道：“小詡，你先把東西放回你屋，然後換身衣服到廚房幫我做飯。”
    “好嘞。”王詡一聽，哪還顧得上交代不交代的，趕緊答應下來。
    他將帶回家給老爺子、老太太補身體的補品留在客廳，拎起裝有換洗衣服的雙肩包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老爺子這間房是三室一廳一廚兩衛的格局。
    王詡和他哥從小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所以各自分得一間臥室。
    至於王詡的爹媽，早就把隔壁的房子買了下來。
    夫妻倆過著二人世界，才懶得理會兩個逆子呢。
    進了臥室，王詡發現裏麵一塵不染，顯然經常打掃。
    布置也和自己離家出走前幾乎一模一樣。
    書桌上那個用子彈殼做的坦克模型，依然擺在原來的地方，炮口正對拳頭大小的地球儀上北美大陸的位置。
    死去的記憶忽地如潮水般湧來。
    “我一定要幹死美國鬼子！”
    2001年還在讀小學的自己，聽聞南海傳來的噩耗，紅著眼大聲呐喊的畫麵拂去了塵埃，再一次鮮活。
    王詡這才醒悟，老爺子知道自己不肯去讀軍校以後，為什麽會氣得三天吃不下飯。
    “原來是我忘了初心。”撫摸著坦克模型的炮口，王詡吸了吸鼻子，幽幽長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拾好情緒，換掉身上的高定，走出臥室。
    “爺爺，給你個好東西。”回到客廳，王詡探頭探腦地瞅了一眼廚房，刻意壓低聲音鬼鬼祟祟說道。
    一輩子光明磊落的老爺子最討厭這種小人行徑。
    他虎目一瞪，就要開口訓斥這個不聽話的小兔崽子，卻突然看到小兔崽子從褲兜裏摸出了一包小熊貓。
    “咳咳……”老爺子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喝道，“還不去幫你奶奶做飯？真當自己是客人啦？”
    一邊說著，老爺子一邊上手，麻利地將小熊貓搶走，塞進自己衣服內兜。
    想了想，可能覺得這個地方不太安全，老爺子又起身走到置物架旁，把煙丟進了花瓶裏，這才放下心來。
    隨後，老爺子瞪著嘴角憋笑的王詡，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道：“還不快去？”
    “好嘞，我這就去。”王詡可不敢再看老爺子的笑話了，麻溜地向廚房走去。
    看著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小兔崽子的背影，老爺子忍不住無聲輕歎：“孩子長大了，愛幹嘛就幹嘛吧。我一個老頭子，那麽拗著幹嘛呢。”
    而王詡進了廚房，立即大聲說道：“奶奶，有什麽菜要洗要切的，我都行。”
    “你給我歇著吧，還真以為讓你來洗菜切菜了啊？”老太太剜了王詡一眼，隨即壓低聲音問道，“你那身衣服怎麽回事？哪來的錢？來路正不正？”
    王詡趕緊也壓低聲音回道：“奶奶您放心，我沒走歪路，錢的來路正到不能再正了。”
    “那就好。”老太太鬆了一口氣，感慨道，“我可不想和隔壁樓的老秦一樣，一大把年紀了，大過年的還得去監獄看兒孫。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沒必要為了它毀了自己的人生，毀了自己的家庭，明白嗎？”
    “嗯，我明白的，奶奶。”王詡用力點頭，鼻頭有些泛酸。
    這就是家啊。
    盡管鬧了幾年脾氣，期間隻打了電話，人一直沒有回來。
    但是一旦回來了，哪裏會陌生和厭棄呢？
    有的隻是濃濃的關懷！
    老太太從孫子這裏得了準信以後，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做飯的動作都輕快不少。
    很快，廚房裏便飄滿了飯菜的香味。
    王詡這段時間，著實吃過不少輪胎三星大廚和國內特級廚師做的菜。
    然而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和老太太做的家常菜一比，卻又什麽都不是了。
    或許，這就是家的味道吧。
    王詡聳了聳喉嚨，咽下一口口水，忽地來了童趣。
    瞅著老太太涮鍋的空當，他也不怕燙著，下手超快地抓起一塊剛出鍋的紅燒肉，麻溜地往嘴裏塞。
    可惜還不等他閉上嘴巴，就被老太太抓了個現行，惹來一聲埋怨：
    “多大的人了，還偷吃，跟個小孩一樣。去去去，去客廳陪你爺爺去，別在這耽擱我做飯。”
    一邊抱怨著，老太太一邊嫌棄地推著王詡出了廚房。
    任憑王詡怎麽耍賴，都不肯讓他留下。
    王詡無奈，隻好回到客廳，打算哄一哄假裝看報的老爺子。
    誰料就在這個時候，褲兜裏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一瞧，發現是劉達強打來的電話，眉頭立即皺出一個“川”字。
    回家之前，他可是和所有高管叮囑過，春節期間，除非十萬火急的事，否則都由輪值的高管自行處理。
    今天才是春節放假第一天，劉達強就打來電話，這是幾個意思？
    劉達強啊劉達強，你最好是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否則老子送你回大西北種樹。
    你不是一直有個高科技治沙的夢想嗎？
    夢想的光馬上就要照進現實啦！
    王詡背過身，沒讓老爺子看見自己陰沉下去的臉色，上滑接聽。
    電話甫一接通，便聽到劉達強滿是歡喜地喊道：
    “王總，粗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