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越掙紮,我越興奮

字數:3982   加入書籤

A+A-


    西市口不遠,某一處民宅中,隻有一盞油燈跳躍著微弱的光。
    袁守誠枯瘦的手指在幾枚古舊的銅錢上飛快撥動,蓍草稈散落在斑駁的桌麵上,發出輕微的簌簌聲。他緊蹙著眉頭,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卦象,口中念念有詞。
    “哢嚓。”一枚蓍草被他不小心掐斷。
    陳光蕊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任何催促。
    袁守誠猛地抬起頭,花白的山羊胡一顫,臉上的皺紋更深了,語氣又快又急,
    “算出來了!卦象亂,但指向很清,確有人從中作梗!就是那玩意兒在擋你的路,不讓你進佛寺!”
    陳光蕊邁步進屋,神態沉穩,仿佛早有預料:“嗯?果真是人為?”
    “是有人暗中搗鬼!”
    袁守誠急促地點頭,枯槁的臉上帶著後怕,
    “不過……還好!老天爺開眼!那鬼東西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並非時時盯著你,否則……否則他順著你找到了老道我,那我今晚就可活到頭了!”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窗戶方向,好像外麵真藏著什麽。
    而後,又偷偷瞄了眼窗外暗處,
    “你今天要做了那‘清信弟子’的舉動,肯定被它‘知曉’了!從今往後,一舉一動都要萬分小心!千萬!千萬!他現在雖然沒有關注你,但是不代表他以後去看你呢。”
    他說完,手一伸,撚著胡須,臉上又習慣性地浮起那點市儈:
    “那個……卦算完了……卦金……”
    陳光蕊似乎才想起這茬,微微扯了下嘴角,
    “今日倉促,沒帶金鯉。明日,明日我去涇河釣。”
    “明天?!你……”
    “哼!”涇河老龍王與袁守誠耗了一天,自然也沒走,
    聽到陳光蕊的話,他當然不好表示不滿,隻能瞪著袁守誠的後腦勺,充滿了無聲的控訴,又是金鯉!又是這該死的老道!
    但那是陳光蕊要的,老龍也隻能幹瞪眼,畢竟老龍還有事求他,也不知道那人曹官的事情,進展的怎麽樣了?
    陳光蕊對老龍的怒意置若罔聞,眼神銳利地盯住袁守誠,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老袁,說清楚了。如果我明日再赴佛寺,結果會如何?”
    袁守誠臉上的市儈瞬間消失,再次凝重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伏案,顫抖的手指又一次撒下銅錢。這次他看得更仔細,額角甚至滲出了細汗。
    片刻後,他猛地抬頭,麵色灰敗,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驚懼,
    “又……又是大凶!還去不成!”
    他聲音帶著顫抖,“更可怕的是……卦象顯示,隻要你一天沒踏進佛寺真個掛上名,那個死劫反而越重,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你越掙紮,他越興奮……”
    他喘了口氣,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無奈,
    “可若是真進了寺廟……那以老道我的道行來看,是算不出來的,一片混沌啊……也許能避開一時?可……可你身上那死劫既是無解……那桃花劫……恐怕最終還是繞不開!”
    這話說得很晦澀,卻又透著沉重無比的暗示。
    陳光蕊聽完,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眼神卻深得如同古井。他沒有再追問,隻是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轉身便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屋子。袁守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喊住索要卦金。
    陳光蕊回到驛館自己住的院落,意外發現張昌齡房間的燈竟亮著。
    他推門進去,隻見張昌齡正齜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褲管卷起,露出青紫一片還帶著擦傷的膝蓋,一個仆人正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藥。旁邊椅子上,還攤著他那件名貴、此刻卻沾滿灰塵、多處撕裂的錦袍。
    “張兄?”陳光蕊微微訝異,看了一眼他狼狽的樣子,“這麽早回來了?不是去殷相爺府上……”
    張昌齡聞聲抬頭,臉上的苦笑簡直比哭還難看,他指了指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懊喪又氣惱地打斷陳光蕊,
    “去了?還去什麽去啊!陳兄你瞧瞧!”他重重一拍椅背,疼得自己又“嘶”了一聲,“別提了!剛出門沒幾步,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挖陰溝不填,好好的官道旁邊,那麽大個坑!我一個沒留神……噗通!好家夥,這摔的!”
    他撩起褲管,又給陳光蕊看了一眼那又青又腫還滲血的膝蓋,
    “哎喲喂,疼死我了!褲子也摔破了,臉也差點破相!這樣子還怎麽去見殷相爺?我……我半道就被人架回來了!真是……真是晦氣到家了!”
    陳光蕊站在門口,看著張昌齡的狼狽相,聽著他的抱怨,心頭卻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這不是巧合!張昌齡也被“針對”了!
    那股暗中的力量,不僅在阻止自己避入佛門,還在強行“推進”他和殷溫嬌的姻緣!
    即便今天暫時絆倒了張昌齡,但隻要他陳光蕊一天不去寺廟,這“桃花殺局”就一日緊似一日地纏上來!
    張昌齡這一摔,恐怕也隻是延緩,未必能徹底打斷這“安排”!
    這背後的推手,對促成這場婚姻的決心……太大了!意圖近乎赤裸!
    這手段……既狠且毒!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在強行將一切都推向固定的方向,他與殷開山之女成親的方向!
    念頭電轉,陳光蕊麵上卻迅速收斂了所有的震驚和了然。
    他不能露破綻,不能讓任何人,哪怕是一絲可能存在的窺視,察覺到他看穿了這層布局。
    於是他眉頭恰到好處地微微蹙起,流露出一點驚訝和些許同情混合的表情,微微點頭,用沉靜的語氣應道,
    “張兄受苦了。且安心養傷,待傷好再去,想必相爺也能體諒。”
    他的聲音保持著平穩,不帶一絲異樣。
    這些事他都不能露出一點的破綻,天知道,那些人會通過蛛絲馬跡能夠找到什麽樣的線索。
    就在這時,驛丞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謹慎和緊張。
    他沒有直接聲張,而是快步走到陳光蕊身邊,踮起腳,幾乎貼著陳光蕊的耳朵,用極低、又極清晰的聲音快速說道,“陳……陳狀元!魏征魏大人……他來了!正在屋裏等您呢!”
    魏征?!陳光蕊平靜的眼神深處瞬間掠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心髒在胸腔裏有力地跳動了一下。
    這位剛直不阿的詹事主簿,深夜來訪……必有要事!而且,時機如此湊巧!
    他壓下所有翻湧的思緒,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對著驛丞平靜地點了下頭,清晰地吐出兩個字:“知道了。”
    說罷,陳光蕊緩緩站直身體,目光沉靜地看向門外夜色,突然想到了什麽,卻也暗暗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