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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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咬金的怒吼像炸雷,震得驛館小院的樹葉都在簌簌發抖。
    他手中那柄沉甸甸的宣花大斧雖還掛在背上沒拔出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鎖定了樹下的魏征!
    “好你個魏征!你這背主求榮的酸腐老兒!”
    程咬金指著魏征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飛濺,
    “俺老程跟著太子南征北戰,好不容易熬到大夥兒能享幾天太平福了!你倒好!他媽的就急赤白臉地跳出來攛掇打仗!安的什麽心?!是不是存心想折騰死我們這些秦王府的老兄弟?你這禍害精!”
    此時的李靖臉都白了。
    一看程咬金這副架勢和他罵出來的話,句句都牽扯著最敏感的秦王府舊勳與隱太子東宮舊臣的矛盾。
    他這人最怕卷入漩渦,下意識地就想勸架,“哎呀!程……程國公!息怒!息怒啊!有話好好說,這……這其中必有誤會!玄成兄,你先別……”
    他想勸魏征魏玄成別衝動。
    可魏征哪忍得了這個!他骨頭硬,脾氣更硬!
    “混賬!無知莽夫!”魏征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直接把李靖後麵的話噎了回去。
    他也氣得胡子直翹,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程咬金胸膛上,“程咬金!滿嘴噴糞!那突厥狼騎枕戈待旦,鋒刃已抵近涇河!此時不戰,難道等人家殺進長安城,把你這國公府也當羊圈屠了嗎?!”
    “你看看你們近日都幹了什麽,裁烽燧台充‘節用’?虧你們這些蠹蟲想得出來!你們這是在喝大唐的血!在挖大唐的根基!國難當頭還隻顧著貪圖安逸,醉生夢死!爾等與那蛀空國庫的碩鼠何異?該殺!”
    李靖在旁邊聽得心肝兒直顫,
    “完了完了……怎麽罵得更狠了……”
    他急得直跳腳,想分開兩人,“冷靜!都冷靜!別著急,都別著急啊!程國公你酒喝多了,玄成兄你說話也克製點!這是驛館!注意朝廷體統!”
    程咬金被魏征罵得火冒三丈,尤其那句“蠹蟲”!
    “好哇!你這老賊!反了天了!看俺不教訓你!”他作勢就要掄出宣花斧。
    一直冷眼旁觀的陳光蕊,在角落裏差點沒笑出聲。
    這兩人吵架是真帶勁,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一個比一個嘴毒。
    他心裏明鏡似的:打不起來,至少真家夥不會往身上招呼。不過,這戲好看啊!
    就在這時,程咬金大概是覺得李靖光勸架太沒“兄弟義氣”,火力一轉,矛頭指向他,
    “還有你!李靖李藥師!躲在這裝什麽和事佬呢?!俺看你也是個沒卵的!魏征這老小子放屁,你就隻會‘玄成兄玄成兄’地勸他別衝動?窩囊廢一個!要俺說,你們倆就他媽是一丘之貉!”
    “窩囊廢”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李靖那根最敏感的神經上!他剛才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禍上身的“冷靜”表情,瞬間冰消瓦解!
    隻見李靖那張平時總是“深思熟慮”或者“愁眉苦臉”的臉,猛地漲成了豬肝色!
    額角青筋瞬間暴起,“噌”地一聲,他腰間那柄製式佩劍已利落出鞘,劍尖直指程咬金,眼中怒火熊熊燃燒,聲音都因為極致的暴怒而尖利破音,
    “程知節!你這潑貨!安敢辱我!!!”
    這架勢,比剛才魏征罵得凶十倍!眼看就要撲上去拚命,活脫脫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這陡然的轉變把眾人都驚呆了。連程咬金也被李靖這瞬間爆發出的恐怖戾氣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一小步。
    魏征也愣住了,剛才還殺氣騰騰,但是他知道,程咬金不敢動他,畢竟自己奏疏剛遞上去,程咬金就對他動粗?那新太子會讓他好看。
    但是現在眼見李靖真要動真格的了,他反而心頭一緊:
    程咬金跟我是打不起來,但是你們倆不一定啊!真打起來打傷了程咬金或者尚書李靖,那就是滔天大禍啊!
    他趕緊去拉李靖的胳膊,“藥師!藥師!使不得!快把劍放下!你跟他這渾人較什麽真!莫衝動!千萬莫衝動啊!”
    “你別拉我,今天我非幹死了他不可!”
    局麵完全顛倒過來!剛才勸架的李靖成了點燃的火藥桶,而被勸的魏征反倒成了救火隊員。
    魏征是個文人,此時被李靖拖走了很遠,急得滿腦門都是汗。
    陳光蕊在旁邊看得更是津津有味,暗忖:李藥師的脾氣,看似沉穩,但是點火就著,一點就炸啊。
    程咬金被李靖指著,又被魏征這前後反差逗得有點懵圈,酒也醒了幾分。
    他看看滿臉殺氣的李靖,又看看旁邊攔著的魏征,再看看角落裏看戲的陳光蕊,心裏那口氣突然泄了大半。
    他重重“哼”了一聲,收回摸斧子的手,指著魏征的鼻子,嗓門依舊洪亮,但更多是宣泄不忿,
    “行!行!你們清高!你們憂國憂民!俺老程是蠹蟲!是莽夫!是渾人!”
    他轉身,重重一腳踢飛了旁邊一個無辜的花盆,“哐當”一聲碎裂!
    “魏征!俺懶得跟你這隻會動嘴皮的窮酸掰扯!你他媽不是要打仗嗎?行啊!奏疏是你魏征自個兒遞上去的!那就你自己去想法子!”
    “俺倒要睜大眼睛瞧瞧,這京城內外,秦王府的老兄弟們,有哪個腦子進水的,肯聽你這個‘大忠臣’的吆喝,為你這破仗去拚命的!呸!做夢!”
    說完,他狠狠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再次撞開院門,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院子裏一片狼藉和三個麵麵相覷、表情各異的男人:
    一個餘怒未消仍想追砍的李靖,一個後怕又無奈的魏征,還有一個看戲看得心滿意足的陳光蕊。
    陳光蕊正想著這場鬧劇該收尾了,卻見李靖猛地轉向魏征,胸脯兀自劇烈起伏,但眼中的熊熊怒火仿佛找到了一個新的、正當的目標出口。
    他“唰”一下把劍收回劍鞘,動作利落帶著狠勁,聲音因為激動而更加高亢,對著魏征就吼了出來,像是要把剛才在程咬金那裏受的窩囊氣和對建功立業的渴望一同宣泄出來,
    “不就是打仗嘛?!打就打!有什麽大不了!誰怕誰啊!魏征!你看什麽看!這仗,我李靖去打!我就不信!沒他程咬金那三斧子,沒他秦王府那些隻會撈好處的龜孫子,我李藥師還打不了勝仗了!!!”
    “藥師兄!”魏征被吼得一愣,隨即是狂喜,但更多是巨大的震驚和擔憂,“你……你要請纓?慎言!慎言啊!”
    他知道李靖的本事,但這當口……這怒火請戰,靠譜嗎?
    旁邊,陳光蕊看著激昂請戰的李靖,再看看一臉驚愕又暗藏狂喜的魏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事情……似乎正一步步,朝著他預想中那個“需要一位經驗豐富老將”的方向發展了呢。
    這出戲,沒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