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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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賽國集市上,塵土與喧囂混著香料的氣息彌漫。陳光蕊一行剛在茶棚坐下,不遠處人群縫隙裏,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道袍的老道士,正拉著一個氣質華貴、一身雲錦白衣的年輕公子低聲說話,語氣透著焦灼,
“三太子哎,我都算準了,那陳光蕊眼看就要到獅駝嶺地頭了,你聽老道一句勸,咱們先避避風頭。沾上他那個人,準沒好事,此地不宜久留,走走走,趕緊走為上策!”
老道士邊說邊拽那白衣公子的衣袖。
黃風怪眼尖,一眼就認出了老道士是袁守誠,再看他身邊那白衣公子,氣度不凡,好像一般的人都不看在他眼中。
黃風怪濃眉一挑,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陳光蕊,小聲嘀咕道,
“陳老弟,額這回是真服你了,啥時候又找了這麽個幫手?看著就不一般。不過,你又是咋忽悠來的?額看你騙……你這老朋友挺多啊。”
他語氣裏帶著點調侃和對陳光蕊手段的佩服。
糖生正嚼著祭賽國特有的甜糕,小耳朵從袁守城那裏靈敏地捕捉到“陳光蕊”、“沒好事”幾個字。他小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滿是不高興,扯了扯陳光蕊的衣角,
“爹,那個白頭發的牛鼻子老道為啥罵你?他誰啊?可真夠煩人的!”
紅孩兒原本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聽到“碧波潭”三個字,動作猛地一滯。小臉瞬間沉了下來,眉頭擰成個疙瘩。
碧波潭,就是那個牛魔王老去鬼混的地方,就是因為那個破水潭,牛魔王才總不回家看他娘倆。一股無名火“噌”地就在他心頭燒了起來,看那老道士和白衣公子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不善。
陳光蕊目光掃過袁守誠和那白衣公子,臉上浮現出一絲了然的笑意,沒想到竟然在這裏見到他倆,至於黃風怪說的那個高手,這龍三太子一看,還真有高手的模樣。
袁守誠顯然沒察覺到陳光蕊一行人的存在,還在費力地勸說著。那白衣公子似乎被袁守誠的絮叨弄得很不耐煩,眉頭微蹙,輕輕拂開了袁守誠扯著他袖子的手。
最終,他大概是說服了袁守誠,或者袁守誠沒拗過他,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擠出人群,離開了祭賽國的集市。
陳光蕊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並未起身追趕,隻是端起粗陶茶碗,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
萬石山,碧波潭。
碧綠的潭水倒映著四周嶙峋的山石,水麵平靜無波,透著深不可測的寒意。
袁守誠站在岸邊濕滑的石頭上,望著眼前幽深的潭水,臉上愁容滿麵,還在苦口婆心地勸,
“三太子,你聽我說,咱們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盤,總要謀劃一番,探探虛實才是正理。就這麽冒冒失失地闖進去,萬一……”
他話音未落,旁邊的西海三太子已經不耐煩地彈了彈袖口,他斜睨了一眼幽暗的潭水,“一個小小的碧波潭,當年我忌憚他,現在我避他鋒芒?”
他根本不等袁守誠把話說完,身上白光一閃,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噗通”一聲,化作一道白影,瞬間沒入了深潭之中。
“哎……我的活祖宗啊!”
袁守誠眼睜睜看著他消失,急得直拍大腿,踩著腳在岸邊團團轉,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一團,“莽撞,太莽撞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也沒有想到,費了那麽大力氣,竟然找了個活祖宗,這讓他操碎了心。可是,他就是一算命的,壓根不會什麽神通,更別提水下爭鬥的辦法。
正懊惱間,平靜的潭水邊緣突然“嘩啦”一聲,水花四濺,猛地冒出兩個奇形怪狀的腦袋來。
左邊是個黑魚精,渾身覆蓋著粘滑的黑鱗,鼓著一對突出的大眼泡,手裏還拿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鋼叉。
右邊是個鯰魚精,腦袋扁扁的,嘴邊兩條長長的肉須子耷拉著,手裏抓著一柄同樣不太鋒利的魚叉。
黑魚精奔波兒灞一雙鼓泡眼警惕地掃視岸上,粗聲粗氣地喝道,
“嘎哈地?擱這兒鬼鬼祟祟地!剛才是不是有個小白臉兒進去了,說,你倆啥關係,是一夥的不?”他邊說邊警惕地用鋼叉指向袁守誠。
鯰魚精灞波兒奔也甩了甩濕漉漉的肉須,聲音含混地幫腔,
“可不咋地,俺哥倆剛一個沒瞅清,讓那小白臉兒鑽進去了,這頓罵指定跑不了了,你指定是他同夥兒,正好逮著你,也算俺們將功折罪了。”
他笨拙地晃著魚叉,試圖擺出凶神惡煞的樣子,但眼神裏透著股憨傻勁兒。
袁守誠看著眼前這兩個凶神惡煞的魚精,再想到已經下水、不知惹出什麽禍端的龍三太子,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急忙堆起笑臉,連連擺手,“哎喲,誤會誤會,貧道袁守誠,隻是個路過的算命先生。方才那位公子……貧道與他也是萍水相逢啊,他硬要闖潭,貧道攔都攔不住。”
奔波兒灞鼓著魚眼,“萍水相逢?憋跟我倆在這扯犢子,剛才在岸上就看你倆拉拉扯扯,指定是一夥的,趕緊說,你叫啥名兒?打哪疙瘩來的?跑俺們碧波潭想嘎哈?”
他往前逼近一步,鋼叉幾乎要碰到袁守誠的道袍。
灞波兒奔也努力瞪大他那幾乎睜不開的小眼睛,
“老實兒說,別磨嘰,要不削你嗷。”他笨拙地揮舞著魚叉給自己壯膽。
袁守誠腦門冒汗,心中叫苦不迭。他一身算卦的本事,半點法力也無,遇到這兩個認死理又急於立功的愣頭青魚精,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他隻能絞盡腦汁想著說辭,“兩位大王息怒,息怒,貧道袁守誠,長安人士,真是路過此地,那位公子他姓敖,乃富貴人家子弟,年輕氣盛不懂規矩,貧道……”
“找打是不,還富貴人家子弟,哪個富貴人家啊。”
奔波兒灞打斷他,鋼叉又往前送了送,“管你姓啥!抓了你,交給龍王,啥都整明白了!”
說著,他和灞波兒奔對視一眼,便要上前扭住袁守誠。
袁守誠眼看那冰冷的鋼叉和魚叉就要戳到身上,那兩個魚精身上濕冷腥臊的氣息撲麵而來,嚇得他臉色發白,連連後退,差點被岸邊的碎石絆倒。
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完了,一世英名,今日要葬送在這兩個糊塗魚精手裏了!
就在奔波兒灞的黑爪子即將抓住袁守誠的道袍,灞波兒奔的魚叉也即將戳到他腰間之際,
“定!”
一聲清脆的童音驀然響起,帶著點戲謔和得意。
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住,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那前撲的動作瞬間僵住,保持著伸手抓人和挺叉欲刺的怪異姿勢,鼓眼泡和小眼睛瞪得溜圓,仿佛兩尊濕漉漉的水怪雕像,凝固在碧波潭的岸邊。隻有那兩雙魚眼裏,充滿了極度的驚駭和茫然,眼珠子拚命轉動,卻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袁守誠驚魂未定,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心髒還在狂跳。他茫然四顧,隻見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一隻手正輕輕按在剛才喊“定”的那個小光頭和尚的肩膀上,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書生旁邊,站著個身材魁梧、麵容威猛的黃袍漢子,正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看著被定住的兩個魚精。還有一個穿著大紅肚兜、頸戴金圈的小娃娃,正一臉不耐煩地走上前,抬腳就朝定住的奔波兒灞屁股上踹了一腳,
“呸,兩個臭魚爛蝦,也敢欺負人。”
袁守誠看著這群突然出現、救了自己的人,目光最終落在那個麵帶微笑的書生臉上,終於長長地、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苦笑著拱了拱手,“陳狀元啊,老道這廂……真是多謝救命之恩了。”
陳光蕊卻哈哈大笑,“老袁,剛才我在祭賽國城裏怎麽聽說你要躲著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