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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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過分了!”
    “你的職位,是林百戶用命換來的,他憑什麽說降就降!”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向千戶大人反映,我要向鎮撫使反映!”
    ……
    林宣家中的小院,張虎圍著林宣走來走去,一臉的義憤填膺。
    陳豹靠牆站著,瞥了他一眼,搖頭道:“算了吧,陳百戶一走,這思州靖邊司,完全是姓吳的說了算,要是惹怒了他,到時候他隨便派我們執行幾個危險任務,別說是職位了,恐怕連小命都難保……”
    林宣拍了拍張虎的肩膀,笑著說道:“門房就門房吧,門房清閑,而且不用出外差,沒有危險,我挺喜歡的。”
    陳豹隻當這是林宣的自我安慰,歎了口氣,說道:“聽說黃嶽給吳百戶孝敬了五百兩銀子,吳百戶答應讓他做旗官,你的位子,應該就是給他騰出來的。”
    “五百兩!”張虎瞪大眼睛,吃驚道:“黃嶽瘋了,旗官一年的俸祿才三十六兩,五百兩,他要幹多少年才能回本?”
    陳豹聳了聳肩,說道:“你又不是第一天來靖邊司,他們撈錢,不止靠那點死俸祿……”
    張虎一時無言,確實,靖邊司從上到下,誰靠俸祿過活?
    即便是百戶大人,月俸也才五六兩,一年不過六七十兩。
    這點銀子,怕是連他們年入的零頭都算不上。
    吃卡拿要,各方孝敬,買賣官職……,以及各種不能搬上台麵的灰色進項,才是真正的大頭。
    靖邊司權柄特殊,連知府衙門都得禮讓三分,哪怕是一個小旗官,若是有意,每年到手五百兩銀子,也不是難事。
    事實上,靖邊司下到衛士,上到百戶,都是這麽幹的。
    他和陳豹林宣之所以能成為朋友,就是因為他們三人不屑於做這些肮髒的事情。
    陳豹悠悠說道:“現在的靖邊司,完全是吳百戶的一言堂,其他的旗官,也都對他投誠了,以前我們隻聽陳百戶的,他打壓我們,就是要殺雞儆猴,我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林宣隻是靜靜的聽著,並沒有發表什麽言論。
    思州靖邊司,常設正副兩位百戶。
    陳百戶負責行動策劃,人事調動,吳副百戶負責情報搜集,兼管財務,兩人互不隸屬,各司其職,共同對千戶大人負責。
    不過,從職級和權力上來說,陳百戶要比吳百戶大一些,是司內默認的一把手。
    如今陳百戶調走,林宣三人目前的處境,的確很尷尬。
    昔日站隊得罪了現在的一把手,如今遭到清算,連投誠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能抽身離開,倒也不用繼續受氣。
    隻可惜,林宣已深陷局中,身不由己。
    張虎罵罵咧咧的走了,陳豹也跟著他一起離開。
    等到兩人走後,林宣關上院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走回院子中央,他暫時忘卻這些雜事,緩緩閉上眼睛。
    隨後,林宣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微曲,雙臂虛抱於胸前,掌心相對,如環抱著一座看不見的巍峨山嶽。
    與此同時,他的呼吸也隨之調整,遵循著一種獨特的韻律,變的緩慢而悠長。
    這正是鎮嶽功第一層的核心樁功:抱山樁。
    世間武學萬千,或重攻伐,或善守禦,還有些側重於身法和速度,在浩如煙海的武學中,鎮嶽功能成為靖邊司的傳承武學,自有其不凡之處。
    此功法核心在於淬煉體魄,隨著境界提升,防禦力呈幾何級數增長,修煉到高境,更是攻防兼備。
    同階對手,根本破不開山嶽罡氣的防禦,而修行鎮嶽功者,心念一動,可引動磅礴天地之力,凝聚成真正的山嶽虛影鎮壓強敵,威力毀天滅地。
    慢慢的,林宣感受到,有一道無形的氣流,在他的體表流淌。
    這正是鎮嶽功第一層的標誌,當他能讓這股力量突破皮膜束縛,進入全身骨骼的時候,就是他突破鎮嶽功第二層,正式成為八品武者之時。
    用銅皮鐵骨來形容鎮嶽功前兩層,最為合適不過。
    林宣足足修煉了一個時辰,直到精疲力盡,再也無力站穩才罷休。
    他如此努力,並非為了官複原職。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唯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將命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還特地買了一個浴桶,修煉過後,舒服的泡一個熱水澡,能有效的緩解一部分的疲憊。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假期結束,林宣第一時間去門房報道。
    門房的職責,相比於旗官,就顯得輕鬆多了,大抵就是記錄進出人員,接收公文信件,以及保持門房內外、大門區域的清潔衛生,相當於靖邊司門口的保安加保潔。
    相比於林宣,張虎和陳豹的日子,就沒有這麽舒坦了。
    吳百戶將靖邊司的髒活累活,都交給他們去幹,顯然是想逼走他們,屆時,空出來的兩個旗官位置,他又有了買賣的空間。
    身體是清閑了,林宣的心,卻一直懸著。
    今天就是十五了,也是那黑袍人定下的日子。
    作為門房,林宣任何有用的情報都接觸不到,雖然這不是他的原因,但誰知道那黑袍人會怎麽想?
    忐忑的等到了晚上,黑袍人一直都沒有出現。
    就在林宣以為他不會來了的時候,房間內的油燈火苗晃了晃,隨即忽然熄滅。
    林宣以為是風吹所致,拿出火折子,重新點燃油燈。
    微弱的燈光下,一道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身影,已然悄無聲息的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林宣心中一緊,早已在心中演練了無數次的話脫口而出:“陳百戶被調走了,吳百戶免了我的職,將我調去門房,我什麽情報也接觸不到……”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黑袍人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蒼老,卻沒有了上次的咄咄逼人:“此事我已知曉,的確非你之過。”
    林宣悄然鬆了口氣,隻要這黑袍人肯講道理,一切就有餘地。
    黑袍人聲音沙啞,繼續說道:“你的職位,是用你父親的犧牲換來的,吳顯仁此舉雖然不仁,但也無可厚非,當務之急,是你盡快練成鎮嶽功第一層,早日突破八品,恢複旗官的位置……”
    林宣點了點頭,說道:“我會努力的。”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黑袍人在靖邊司,一定還有其他的眼線,不然不可能對靖邊司的事情知道的這麽清楚。
    這時,黑袍人微微抬起頭,兜帽覆蓋的麵具之下,兩道猶如實質的視線落在林宣身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三年時間,你竟然連鎮嶽功的第一層都沒有突破,雖說鎮嶽功的修行速度是比其他功法慢一些,但也不至於這麽慢……”
    片刻的停頓之後,黑袍人站起身,說道:“用盡全力,打我一拳。”
    林宣微微一愣:“啊?”
    黑袍人重複開口,語氣不容置疑:“用盡全力,打我。”
    林宣不再猶豫,雙腳分開,膝蓋微曲,呈“抱山樁”之勢,右手握拳,扭腰轉胯,一拳狠狠的轟向黑袍人的胸口。
    這一拳勢大力沉,沒有技巧,全是力量,帶著滿滿的私人恩怨,連空氣都掀起了一道嘯聲。
    砰!
    黑袍人輕輕抬手,林宣全力揮出的一拳,被他用掌心輕輕的抵擋。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傳來,林宣後退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黑袍人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倒是聽話,讓你用全力,你用了十二分力氣。”
    林宣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拳頭,抱拳道:“屬下奉命行事。”
    黑袍人再次開口,語氣竟有些讚賞:“很好,希望你能一直這麽聽話。”
    林宣內心輕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有朝一日,他若是解了噬心蠱,並且擁有了戰勝黑袍人的實力……
    他會讓這藏頭露尾,連真麵目都不敢示人的家夥知道,什麽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黑袍人自然不知林宣此時的想法,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再次開口:“脫衣服。”
    “什麽?”
    林宣瞬間僵住,很快,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和憤怒猛然衝上頭頂。
    身體被這黑袍人種下了噬心蠱,被逼做南詔臥底,他認了。
    但這老家夥要是對他動了別的齷齪心思,他寧死……
    黑袍人從懷裏取出一個墨色的瓷瓶,繼續說道:“你的實力,已經是九品巔峰,這一瓶淬骨液,足夠你突破到八品了。”
    林宣臉上的憤怒之色如冰雪般消融,轉而露出幾分疑惑,小聲的問道:“淬骨液……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