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亡者上路，生人回避。”
    “嘩啦啦……”
    猶如雪花的引路錢隨著一陣陣的冷風吹在半空，一條朦朧的山路上，兩個人影漫步前行。
    “大老爺，前麵加是陽關路，咱們走上兩天就到能出去了。”
    路上老太太神色慈眉善目，腳下步步生風，時不時回頭和肖染說上一句。
    也難怪她心情如此之好，本以為這位大老爺是來敲竹杠的，十個冥錢，可是她攢了大半年的錢啊，當時心疼的都快喘不上氣了。
    卻不想這位大老爺隻是看了一眼，就把錢推了回來，反而給了她十個冥錢，這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這位大老爺了。
    “奶奶，我年紀不大，您不用喊我大老爺。”
    “是是是，官爺看著年輕，喊俺名字就好了，俺叫五娘。”
    五娘？
    肖染雖知道這是老太太的名字，可總覺……好像有點被占便宜的感覺。
    “我就喊您五奶奶吧。”
    “行行行。”五奶奶的點著頭，心想：“這大老爺人老心不老，千百歲的年紀了，還把自己當少年呢。”
    兩人說話間，就見前方山路之間的間隙不斷變化，時不時會有一道鬼祟的影子一閃而過。
    目光望去世界的色彩在褪去，麵前白山黑影，宛若是水墨畫一樣的世界，讓人看不清，也看不明白究竟是真是假。
    五奶奶向著肖染解釋道：“陽關道這條路不好走，一步一抬頭，百丈不相同，若是走錯了，那就回不了頭了，運氣好尚能走出去，運氣不好，那可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五奶奶，我對走陰人了解不多，您能和我說說麽？”
    肖染聽說過走陰人，但印象裏這些人更多的就是民間神婆一類的人。
    例如請鬼怪上身，和死去的家人說個話，傳個信什麽的都有。
    這種神婆在南方，閩南等地方很常見，肖染所居住的地方是中原，按說這類神婆也是該有的，可現如今時代的中原地區，反而少見這些神婆之流。
    隻因中原這個地方，經曆過戰火之後，緊接著就是鬧饑荒。
    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發展幾乎停滯，資源全部向外輸送。
    人窮到了老鼠進來都搖頭的程度，到了這一步，別說神婆，你就算是神仙來了也要餓死。
    以至於早些年有些真本事的人能跑的，早就跑出去了。
    反倒是那些富裕的地方，是極其常見的。
    還是那句話，財侶法地，不管你是不是修行人，四個字是你生存根本。
    離開了這四個字，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都是徒勞。
    “唉，都是可憐人罷了。”五奶奶歎了口氣，和肖染解釋起來走陰人的事情。
    說起來，走陰人也算是陰行。
    白日為人，夜晚為鬼。
    走陰的本事，是天生的，外人想要學也學不來。
    在七歲、13歲之間，若是能覺醒這種能力，那就是天生的走陰人。
    一旦成為走陰人，附近若是有走陰人必是會生出感應，彼此之間相互聯係，或成師徒，或成朋友，唯獨不許成為夫妻，否則禍及子孫，二代癡傻，三代早夭。
    走陰人的修行方式，和其他的都不一樣，他們並不是顯世的職業。
    或者說，壓根就不做活人的生意。
    在現實中，他們自有自己的身份，要麽是農民，要麽是販夫走卒，亦或者是賣餛飩，老了就坐在家裏帶帶孫子，縫縫鞋墊。
    這也就是為什麽，走陰人這樣的職業，無法被列為陰行的緣由。
    到了夜晚他們會在進入冥土和陽世之間，給路過的陰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例如給一些餓死的人吃上一頓飽飯，給赤腳的陰魂發上一份鞋墊。
    雖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卻也是自身善念的一種修行。
    如五奶奶這樣，已經是走陰人裏麵道行極高的人，才能進出陰陽。
    來時給迷路的陰魂帶帶路，省的這些陰魂糊裏糊塗的落入陰陽道裏麵，成為喪失靈性的怪物。
    走時給一些想要見見親人的帶入陽間了卻心願。
    如果硬要理解，那麽差不多就和現實中的商場保安差不多，維持下秩序，遊走在灰色地帶裏，冥府對此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若是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也會累積善德，為後世子孫增福。
    兩人說話間，遠遠的就看到一處門關，門關大開，不大，和洛市的鼓樓城門樓子差不多的高度，上麵寫著【陽關道】三個字。
    大門兩側寫著一段話。
    【東入陽關望長安，故人白首做新墳。】
    “五婆子，今天怎麽這麽快呢。”
    門口蹲著兩個黑乎乎的小鬼，探出腦袋來，朝著五奶奶笑著臉問道。
    五奶奶趕忙上前回話：“今天來的晚了，所以回去也要早一些。”說著腰間的小包裏麵取出六個冥錢送上去。
    出入陽關，無論是進來也好，出去也罷，給錢，是必須的。
    這是規矩，而且不管你帶的人多，人少錢是都要給的，六個冥錢是一分不能少。
    這也是為什麽，十個冥錢對五奶奶來說，要攢半年才能攢出來的緣由，畢竟不是你每次都能賺到錢，很多的時候都是義務勞動，沒有錢可以拿，甚至還要倒貼。
    兩個小鬼收了錢，立刻點著頭讓五奶奶過去，轉過頭目光看向肖染。
    左邊小鬼就要跑上去搜身。
    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嘴裏說著：“入關也好，出關也罷，都要守規矩，不可夾帶私物。”
    然而不等那小手摸過來，肖染眼皮微挑，將【鎮厄令】直接懟在小鬼麵前來。
    太近了，小鬼一時沒看清，還以為是什麽寶貝，隨手就拿了在手上，嘴裏罵咧咧道：“什麽破銅爛鐵，你……嗯？？”
    等看清楚牌子上的銘文，小鬼兩眼珠子頓時瞪圓，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給大老爺請安，大老爺吉祥。”
    說著畢恭畢敬的把牌子高舉在頭頂。
    冥差哪怕隻是冥府裏麵最低的官員，九品芝麻大的小官，可對於這些守門的小鬼來說，卻也是他們萬萬不敢得罪的人物。
    若是惹得大老爺生氣，輕則一鞭子抽過來，打你的皮開肉綻，重則當場讓您魂飛魄散。
    這陰陽道，鮮有冥差從此處過，他們這才一時沒留意到肖染的身份。
    “起來吧。”
    肖染拿回【鎮厄令】隨口問道：“你們剛才說的規矩是什麽？？”
    “小的該死，那規矩是對別人的，大老爺從此過，老爺您就是規矩。”
    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小鬼，肖染不禁在心中感歎一聲：
    “萬惡的特權主義啊……
    我喜歡！”
    “別緊張，我就是問問。”
    “是！”
    兩個小鬼頭如搗蒜，趕忙把所謂的規矩細細說來。
    規矩不多，無外乎是不許把陰曹的東西帶出去，大門前有一麵鏡子，叫做【照陰鏡】身上有沒有夾帶，藏私一照就能照出來。
    若是入關，就不許把陽間的東西帶進來。
    入門口還有一麵鏡子，叫做【照俗鏡】效果同上而論。
    “原來是這樣，難怪，老道士不願意幫著崇山等人帶東西進來，這買賣也確實不好做。”
    肖染相信，隻要好處給的多，這兩個小鬼也一樣會開門，可這一進一出每次都要被這兩個小鬼刮走一部分利潤，換誰心裏都不好受。
    “不過我作為冥差就不在管轄之內，雖然有點以權謀私的嫌疑，可那又怎麽樣，自己就連城隍都敢砍，還在乎這點事？”
    “這樣一來反而是對我方便，以後其他入門者即便是有能力進出陰陽，他們也沒辦法和自己爭奪生意。”
    肖染心裏打著算盤，臉上笑意漸濃。
    “如此我就不打擾了，這位五奶奶是我故人，以後還請兩位多多照顧一下。”
    肖染指了指這位五奶奶，該交錢還是要交的，畢竟自己不可能時常跟著進出陰陽，隻是勞煩兩人別太為難她還是可以的。
    “曉得曉得，大老爺放心奶奶以後從此過，隻要守著規矩，我們保證不敢為難。”
    “如此就拜托兩位了。”
    肖染朝著兩個小鬼一拱手，便是隨著五奶奶走出城關。
    隻待出了城關，肖染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那城關的大門上，還是有一句話。
    【勸君再飲一杯酒，此出陽關作古人】
    嗯，還挺晦氣的。
    出了陽關，麵前世界就開始變得昏暗起來，老太太手上的燭燈閃動，忽明忽暗，有時候不得不放慢腳步。
    這倒是讓肖染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有一件東西。
    隻見肖染從空間裏麵一摸索，一盞帶著玻璃罩的油燈出現在肖染手上，燈火照射下麵前的昏暗路徑立刻變得清晰起來。
    這盞油燈並非是詛咒物，而是自己當初完成謎城試煉之後，李吉帶著自己離開謎城時贈送自己的油燈。
    有了油燈照路，勝過五奶奶手上那盞燭燈數倍。
    五奶奶臉上露出輕鬆的神態，帶著肖染加快了步伐，直至前方光線逐漸變得微微發亮的時候，才停下腳步：“官爺，您接下來就要自己走了，心裏念叨著上次回來時的地方，慢慢往前走就行，隻有一點，您切記，誰喊您都別回頭……”
    “好！”
    肖染點頭表示記下：“五奶奶您保重。”
    “哎，好，好好！”
    和五奶奶告別之後，肖染舉起手上的油燈，心裏默念著自己進入冥土時的【真仙觀】三個字，剛走兩步，就聽到五奶奶身後焦急的喊聲：“官爺，官爺，還有一件事……”
    肖染聞言腳下微微頓足，可轉念一想卻也是不做例會，隻管往前走。
    隨著麵前光線越來越亮，隨著肖染一隻腳踩在了石板上，耳邊猛地吹來一股涼風，定睛一瞧，卻見那顆鬼槐橫倒在地上，院子裏一片狼藉，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腐臭和血腥味……
    唉，剛剛接到電話，外婆突然就去世了，今晚更新可能要晚一點了，現在要去見外婆最後一麵，後天請假送外婆入土，難受，正如這一章所寫，勸君再飲一杯酒，此出陽關作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