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為什麽啊？”
    肖染看向這位老奶奶，感覺到這位老奶奶手掌上傳來的餘溫和眼神的關切，肖染頓時感覺這位老奶奶看上去格外的親切。
    “孩子，這是西泰山，乃是陰魂匯聚之地，陰陽分曉，以日月為界，到了夜晚就是陰魂的世界，活人盡量要回避。”
    說著老奶奶還從懷裏拿出一張護身符遞給肖染：“孩子，拿著這張符，快快下山去吧。”
    麵對老奶奶給予的善意，肖染沒有拒絕，將這張護身符接過來揣在懷裏。
    隻是他可沒下山的意思：“那我就在這裏等等吧，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我再繼續上山。”
    “這……”
    老奶奶聞言還想要勸一下肖染，可肖染已經走進茶棚裏：“奶奶可否給我一碗熱水，我這一路上山來，也是渴的厲害。”
    眼見肖染確實沒有下山的念頭，老奶奶歎了口氣：“但願別出什麽岔子才好。”
    說完便是搖著頭走到爐子前，給肖染倒上一碗熱水送給肖染。
    “那你待會可要注意。”
    老奶奶把水遞給肖染後左右觀瞧，壓低聲音道：“千萬別多說話，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也別亂跑。”
    “哦，為什麽啊？”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待會你就知道了。”
    老奶奶沒好氣的瞪了肖染一眼，轉身走到爐子前繼續守著。
    肖染見狀也就沒有再多問了，隻是端著這一碗熱水捧在手裏，餘光四下打量起來。
    鄰桌的幾個客人似乎對肖染的這個陌生人的到來十分不滿，隻是礙於老奶奶的麵子也沒有發作。
    隻不過肖染胸口的黑天鵝胸針時不時隨著這些隱晦的眸光閃動幾下，又快速熄滅。
    “呼呼呼……”
    夜裏的山風呼嘯，吹打在林間樹葉上，山林裏時不時能聽到一陣陣怪異聲響。
    有的可能是動物的聲音，有的則不是。
    直至後半夜的時候，茶棚裏陸陸續續的又走進來了一些“客人”
    這些人看到坐在角落的肖染後，也是微微一愣，不過也都不以為意的從肖染身旁繞開，坐在一旁去。
    隨著客人越來越多，老奶奶的神色也開始有些緊張。
    從一旁箱子裏麵拿出一件棉襖，走到肖染身旁。
    “孩子，夜裏風大，先把這個穿上別是著涼了。”
    “好！”
    麵對老奶奶的關懷，肖染來者不拒，其他的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隨著“客人”越來越多溫度開始不斷下降。
    老奶奶自己守在灶火前，時不時往裏麵加一塊炭。
    肖染就坐在後麵看著，眼見老奶奶把熱茶沏好了，就倒在一旁的水壺裏，打開蓋子，迎著風吹著，隻等熱茶吹成涼茶，才給端上桌。
    “這位老奶奶，莫不是走陰人？”
    肖染心裏一琢磨，大概就猜測出老奶奶的身份了。
    走陰人的這個行業，曆朝曆代都有，隻是這一門和仵作一樣，都需要一個先天因素。
    倒不定是陰陽眼這樣的先天因素，隻要自身有通靈的能力，能夠在無意，或者是有意之間進出陰陽，這就能夠做走陰人。
    如趙清明的奶奶，便是走陰人的路子，不過趙家的奶奶的路子更野，不僅僅是走陰，還兼職神婆術法，是當時中原第一的神婆。
    “嗯，話說回來，趙清明也好，我爺爺也罷，他們都是在用自己的法子強行滯留人間，真不知，他們究竟是在謀劃什麽呢？？”
    “咚咚咚……”
    這時打山下傳來一陣敲鑼聲。
    茶樓裏的客人聽到鑼聲之後，頓時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
    “壞了，怎麽是趕到這個時候了呢。”
    老奶奶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趕忙放下手上的水壺，轉過身直奔向肖染。
    “快，快來！”
    “啊？”
    肖染還不知道發生什麽呢，就被老奶奶拉著走進裏麵那一桌。
    這一桌上坐著五個人影，渾身陰氣極重，顯然都是死了有些年頭的陰魂。
    老奶奶拉著肖染的來到這一桌，抬手對著幾位做恭：
    “幾位都是我的老顧客了，老身從未求過幾位，今天就求幾位一次，幫忙遮掩下這孩子。”
    五個野鬼木然的點了點頭。
    “奶奶，這是怎麽回事啊？”
    肖染不明所以，可看著這年歲已高，和自己非親非故的老奶奶，竟是為了自己去求別人，肖染心頭不免生出一股暖意。
    他早就不是什麽江湖老寬，從成為入門者開始一路走到今天，什麽人沒見過。
    可如這樣，素味平生卻願意不留餘力幫助自己的人，這種人，肖染隻是聽說過，卻沒想到會有一天讓自己遇到。
    “別問了，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可都別說話。”
    老奶奶也來不及去解釋，把肖染按在板凳上，隨後急匆匆跑到灶火前。
    抓起一把鍋灰又跑過來，不由分說在肖染臉上抹上去，確定把臉都給抹黑了，這才鬆了口氣，趕忙站在門外候著。
    肖染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可能是封刀這段時間，自己殺氣內斂了起來，不然換做從前，光是坐下來，就能讓這一桌遊魂野鬼嚇趴在桌子底下去。
    肖染目光看向同桌的五個野鬼，這坐下來和他們坐近了之後，這五個野鬼的麵孔才逐漸清晰起來。
    左手邊坐著的是個男人。
    兩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溢出來了，臉上滿是青筋，估計死的時候還應該挺痛苦的。
    察覺到肖染看向自己，男人一張嘴，長長的舌頭從嘴裏吐出來，好嘛，還是個吊死鬼。
    見肖染沒有被嚇到，男人一撇嘴，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舌頭卷起來重新塞進嘴裏。
    右手邊坐著也是一個男人，這個一看就知道是個倒黴蛋。
    腦袋上插著一把斧頭，直接把腦袋給劈成了開了。
    男人有些靦腆的朝著肖染點了點頭，就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至於剩下三個，一女二男，女人臉上帶著一個麵具，看不見容貌，長發披肩，一身淡紅色的長衫。
    肖染估計這個女人應該是溺死的。
    因為她身上香粉雖然很重，可也遮蓋不住身上那股河裏的魚腥味。
    女子拈花一指：“小兄弟，你可來的真不是時候。”
    旁邊的胖子點著頭：“是啊，是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嘿嘿，倒是讓張婆婆欠了我們好大一個人情。”
    這胖子是個橫死鬼，看他胸口上的窟窿，死的估計還挺慘了。
    胖子身旁是個青年，隻是麵貌雖然是青年，可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百年老鬼一樣，坐在那兒一句話不說。
    肖染也沒看出來他是什麽鬼。
    “怎麽個說法？我隻是想要看一下日出，難道還要挑時候麽？”
    肖染一臉茫然的問道。
    “你是不是沒有挑對時候，而是沒有挑對了地方，這是西泰山，往回歸冥之地，到了夜晚，百鬼夜行，就算是山君也要繞著走。”
    胖子冷笑著說道：“偏偏你來的還不是時候，今晚乃是的鬼王上供的日子，生人勿進，進者必死，待會你可要小心了。”
    “那……這位奶奶為什麽沒事？”
    “哼，張奶奶那是祖傳三代的走陰人，他們家在這裏開茶館都有一百六十七年了，來的比我都早兩年，自是不會受影響。”
    “這麽久啊。”
    肖染有些驚訝的說道，隨即兩眼一轉，看著說話的胖子：“這麽說，你來這已經一百六十五年了？你怎麽還不去投胎呢？”
    “投胎？”
    五個老鬼相視一眼，不由得發出一陣笑聲。
    “安靜！！”
    張奶奶聽到動靜，憤怒的轉過頭喊道。
    “噓噓噓！”
    五個老鬼立刻豎起手指，做出噓聲的手勢。
    隨後才壓低聲音向肖染說道：“不是我們不願意去投胎，可冥府那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若是沒有功德，便是要在裏麵苦熬不知道多少歲月，才能換來一次輪回的機會。”
    “這也就罷了，可就算是熬上千百年，最後能投個凡胎都難，搞不好還要投畜生道，哎，難啊。”
    肖染點了點頭，對此他倒能夠理解。
    自己也是去過酆都城的人，見過酆都城裏麵，那些被做成磚頭、燈籠、長椅等等的幽魂。
    記得當時，自己也是親眼見到，一個叫做宋一凡的男人，做了四百多年燈籠，才能投胎進入獸道。
    最後男人不願意，就再次變成了一塊磚頭。
    麵前五個老鬼不願意去冥府，顯然也是知道了這裏麵的事情，換做是自己，怕也不想要去給別人當磚頭踩吧。
    “咚咚咚……”
    說話間，就見一支隊伍從山下走上來。
    隊伍全身披白，舉著牌子，捧著貢品，浩浩蕩蕩的往前走。
    仔細一瞧，這些人並非陰魂，而是陶俑，和之前紅白雙煞的手腕一樣。
    隻是相比起來，他們似乎更靈動一些。
    張奶奶站在門口，隻等隊伍來了，立刻高舉雙手，把幾個冥錢捧在手心。
    “看來，冥錢才是硬通貨，到哪兒都好使。”
    肖染看到張奶奶手上的冥錢之後，不由得心生感歎。
    隻見兩個娃娃背著籮筐走過來，看到張奶奶手上的冥錢後，兩個娃娃相視一眼。
    隨後一把將冥錢抓過來，放在手上仔細一數。
    小臉頓時就不樂意了，口中卻是責難道：“往常都是十枚冥錢的地租，你怎麽才交了八枚”
    “前些日子，家中出了變故，我……”
    張奶奶還要解釋，卻不想左邊的小鬼一腳將張奶奶踹翻在地。
    “誰要你來解釋，交不了地租，就馬上滾蛋。”
    “對，馬上滾蛋。”
    另一名小鬼說著，竟是抓起一旁的還在灶上煮茶的茶壺就朝著張奶奶潑上去。
    “啊呀！”
    滾燙的熱水潑灑在張奶奶的身上，疼的張奶奶在地上打起滾來。
    這一幕讓茶館裏的一眾遊魂野鬼們都看的直哆嗦。
    肖染也在哆嗦，可卻是氣的，他兩眼噴火，心裏肺都快炸了。
    猛地一下從板凳上跳起來，隨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跳出去，掄起巴掌對著還在拍手叫好的小鬼抽上去。
    “我草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