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
    王極麵色嚴肅起來。
    錯覺嗎？
    如果大法師死了，那他是百分百的被曆史銘記的好大法師。
    但他要是活了，那就不一定了。
    萬一這位大法師有點敵意，這個地方這個情況，即便王極也不是很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對於這一點的認知，王極與過往和他作戰的敵人一樣。
    思考之間，時停結束。
    王極看著倒在地上的枯瘦老人，也是實在有些拿不準該怎麽做。
    要不趴地上聽聽有沒有心跳？
    不行，不太對勁，總感覺要是真這麽幹，自己有被暴打的風險。
    那怎麽辦呢。
    當作沒看見，轉身離開？
    就讓他繼續在這躺著，最好是一直都別動，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呼——
    壓下活躍的心思，王極最終還是選擇了比較穩妥的處理方法。
    不管。
    但是地上的這個皇帝屍體還是得管管。
    他這一死，比活一輩子貢獻還大。
    或者該說，他的死就是對世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貢獻。
    王極上前一步，正要伸手往前抓。
    啪嗒。
    他的腿卻忽然先一步被什麽東西抓住了。
    “哎！！！”
    像是衣領裏落進一隻紮人的毛毛蟲一樣，王極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往前一躥。
    回過頭，隻見地上的老人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往前爬了一步，剛才抓住他腿的正是老人的右手。
    見鬼！
    王極捂著胸口，心髒砰砰直跳。
    雖然很可恥，但他剛才是真炸毛了。
    當然，他當然不怕鬼。
    或者說，怕不怕，那得取決於鬼有多強。
    如果這個鬼是什麽普遍意義上的鬼魂，那並不可怕。
    但要是實力未知的神秘大法師，那就有點瘮人了。
    深呼吸一次，王極緩緩轉過頭，再次看過去。
    地上的大法師又不動了。
    那剛才算什麽，身體本能反應？
    王極掏出一塊石頭，打算來個投石問路。
    但想一想，覺得把一塊一立方米的尖銳方石頭丟到一個老人身上實在是有點不厚道，於是把石頭製作成小按鈕，丟了出去。
    啪嗒。
    按鈕被灰色的袍子彈開，落到地上。
    大法師還是沒動靜，整個人趴在那臉朝下，和地上的灰塵親密接觸。
    “看來應該隻是某種本能反應…吧？”
    試探了一番，王極往前走了兩步，確定的確沒什麽反應，懸著的心終於是暫時放下。
    他將肥胖的皇帝屍體拖到遠處，把這片空間清理出來，將安寧還給大法師。
    隨後，又掏出用覺醒靈寶鎬在地獄挖的基岩，繞著石椅搭起來。
    作為剛才一番吵鬧的賠禮，王極決定將寧靜多還點回去，給大法師締造一個徹底與世隔絕的空間，好讓他安心坐著。
    “這是什麽東西？”
    “這是基岩，無法破壞，很適合用來——嗯？”
    王極忽然背後一涼。
    他僵硬地轉過身，對上一張飽經風霜的老臉，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烏黑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其中有著掩蓋不住的探索與求知欲。
    他…醒了。
    帝國聖殿大法師·奧斯維德睜開了眼。
    “基岩，意為世界的基石麽？”
    奧斯維德解析著這個詞的含義，隨手一揮，一道由純粹源質構成的大手直接將粘連起來仿佛天然就是一體的基岩牆揉碎成一個個方塊，灑落一地。
    “怎麽可能！”
    王極驚呼出聲。
    此情此景簡直比大法師忽然活了這件事更讓他驚訝。
    “有意思，的確是無法破壞的東西。”
    “那你是怎麽做到的？”王極忍不住發問。
    聽到他發問，奧斯維德還真就不顧現狀地開始解說起來：
    “不要用固有的思維理解眼前的一切。”
    “在固定的連貫空間中，基岩作為【物質】來講的確無法被任何力量破壞，但換一個思路，放棄對空間中存在的物質進行幹涉，而是直接去操作空間本身，那麽就能以此繞過它在物質界不可破壞的特性。”
    “基岩並沒有被破壞，仍舊是原樣，變了的是其它東西，隻是從結果上看，好像是它被破壞了一樣。”
    “靈活的思維可以幫助解決很多看起來無解的死局，要想在混亂的世界中生存，這是必不可少的。”
    此言一出，王極也是恍然大悟。
    對上了，對上了，他能挖基岩純粹是靠‘覺醒靈寶鎬’，這個鎬子其實嚴格來說也無法破壞基岩，但是它有一個‘範圍模式’，可以直接挖掘5×5範圍的方塊。
    在挖基岩的時候，最中間的那一個王極是挖不掉的，被挖掉下來的都是周圍的基岩。
    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挖掘’這個過程，隻是王極對著中間的基岩一揮，周圍的基岩就自己掉下來了，而中間被挖的那個反倒完好無缺。
    “不過既然能操作空間，為什麽一定要用‘手’的形式？”
    王極又提出了一個疑問，顯然他也已經進入了思考狀態，連心頭的驚悚都被暫時壓了下去。
    “【手】是很重要的一個概念，你…你是誰來著？”
    大法師忽然緩了過來，盯著王極，眉頭緊蹙。
    隨後似乎是聞到了什麽，又低頭看向地上的血跡，目光就這麽隨著血跡一路延伸到大廳門口。
    看到了皇帝的屍體。
    “感覺有點熟悉。”
    他呢喃著。
    這一下，王極也忽然回過神。
    不好！
    他立刻警戒起來。
    麵前這個大法師絕對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和他交手絕對不好受。
    此刻時停已經冷卻完畢。
    王極渾身緊繃。
    要試試嗎？
    逃離，還是戰鬥？
    隻有九秒的機會…
    “算了。”
    奧斯維德忽然收回視線，抬起頭，目光仿佛能穿透高塔的頂層，望向更上方的天空。
    “世界回溯。”
    他揮了揮手。
    於是陣陣光影浮現，快速在瞳孔中掠過。
    王極驚愕地看過去，恍然間，似乎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第一次在田裏揮動鋤頭的景象。
    隨後便是這一路的打拚與發展，從村子到帝都，再到北方山脈，於此地開始領地宣稱與改革，然後是理想共同體的建立、發展，蟲群的暴動、帝國的滅亡…
    一直到今天。
    王極以一種第三方的奇妙視角再次回顧了一番這些年發生的事。
    世界在此刻就仿佛化作了一個開放的隻讀數據庫，可以調取任何一段記錄與影像進行閱覽。
    “一個新的文明統一體…”
    “帝國呢？”
    影像再次變換，回溯到帝國剛剛建立之時，那時在帝都的奇跡四塔內，大法師剛剛閉上眼，王極也還沒出生。
    這部分回顧的速度飛快。
    “嘖。”
    隻是才回溯了一陣兒，老人就沒忍住咂嘴。
    他揮揮手，驅散這些惱人的影像。
    “王極，是吧？”
    大法師將注意力重新匯聚到眼前，說道：“你可以叫我奧斯維德，如你所見，我曾是帝國的聖殿大法師，但既然帝國已經消失，這個稱呼就也作廢吧。”
    “不必受以前的見聞所縛，對我有什麽先驗的偏見。”
    “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