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的網戀男友 19
字數:3986 加入書籤
“這樣說也不對,我一直是一個沒有家的人。”
“什麽,意思?”
顏安銘喉嚨有些幹澀地問著。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秒,隨即傳來她嘶啞又低沉的聲音,像是歎息或是自暴自棄般,她開始揭露著自己的傷疤:
“我出生於南方的小農村,父母都是沒有文化的農民。”
“和其他思想傳統的人一樣,他們一心想要一個兒子,對我這個女兒自然算不上好,特別是弟弟出生後,我在那個家就是多餘的人。”
“我就像是弟弟的仆人和玩具,照顧他的同時,又要任由他欺負打罵。”
顏安銘沒有說一些蠢話,例如什麽“你不知道反抗”這類的話。
想也知道,農村、貧窮、偏見,這些都是壓在她身上的負擔,她一個年幼的女孩,怎麽敢反抗,隻能選擇忍受。
“我還記得,家裏麵養了一條大黃狗,那時候他們對待那條狗的態度都比我好許多,因為弟弟喜歡狗。”
白媚像是回想起了當時的場景,情緒開始變得波動起來。
那時候,小女孩明明比弟弟了大三歲,身體卻沒有弟弟強壯,麵黃肌瘦,身材矮小,身上常年帶著淤青。
“我好餓啊,我好想吃飯,媽媽說我浪費糧食,一天隻給我一頓飯。”
“弟弟把吃不完的雞蛋扔到了地上,那是喂給大黃的。”
“可是我真的好餓,餓到不顧一切,搶了那一半雞蛋。”
顏安銘的拳頭驟然收緊,像是看到了當時的場景,一顆心髒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抓住,酸澀極了。
“但是比填飽肚子先來的是疼痛,弟弟生氣了,他把碗砸到了我的頭上,我流了很多血,痛到放聲大哭。”
“然後爸爸媽媽被驚動了。”
說到這裏,她嗤笑一聲,不知道是在嘲笑誰。
“他們罵我是賠錢貨,竟然跟一條狗搶吃的,媽媽安慰著弟弟,爸爸就拿藤條抽我。”
“藤條把我的肉打得皮開肉綻,真的很疼,疼到我不停求饒,卻沒換來他們的心軟。”
“我看到了爸爸冷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不值錢的商品。“
“媽媽看向我的眼神厭惡極了,像是仇人般,恨不得我被打死。”
“弟弟很開心看到我被揍的樣子,一直拍著手掌。”
“為什麽呢?明明我也是他們的女兒不是嗎?”
顏安銘呼吸急促了起來,他不知道怎麽安慰白媚,此時此刻,言語的關心顯得是那樣的無力。
他沒有懷疑過她話中的真實性,因為情緒是會感染人的,哪怕她隻是隔著電話與他訴說,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與茫然。
白媚不知道顏安銘的心情,她繼續說著,說著她短短二十多年來的經曆。
“十四歲的時候,他們要將我嫁人,實際上就是賣出去。”
“我苦苦哀求他們,說願意出去打工,給家裏補貼用,我磨了好久,父母才勉強同意。”
“那時候年紀小,沒有老板敢要我,我隻有不停哀求,期盼有人發發善心。”
“我睡過大街,翻過垃圾桶,甚至大晚上被乞丐和過路的醉鬼騷擾過,還好我跑得快。”
顏安銘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深有體會,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生來便是注定的,宛如天塹鴻溝,難以逾越。
他無法想象,她一個人是怎麽度過來的,她什麽都沒有,是怎麽熬到現在的。
“成年之後,我終於掙錢了,可是掙到的錢大部分都要打回家裏麵去。”
“後麵運氣好,接觸到了陪玩這一行。”
“我知道我搶老板、舔老板讓許多人都看不起我,可我要掙錢,我不想嫁給老男人,苦度自己的一生。”
顏安銘當時點白媚的時候,確實有人加過他,說了白媚的壞話,不過他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同行想要搶單子。
她也許確實做過那些事,可他沒有覺得她過分,更沒有覺得她惡心,當然,他更明白,他沒有資格去指點什麽。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明明都離開那裏了,為什麽還要打錢回去,明明腿在我自己身上,我難道不能遠走高飛嗎?”
白媚突然問著他。
“不,我沒有這種想法。”
顏安銘啞著聲音回答,他沒有說謊。
人們看電視劇的時候,總還是會罵主角,為什麽不走,為什麽不解釋,為什麽不反抗。
可放到現實生活中,人不是角色,不能做到說斷就斷,更做不到說反抗就反抗。
就像許多人不滿父母的壓迫,不滿惡心的交際,不滿傻逼的老板,卻還是隻有偽裝自己,繼續憋屈下去。
“我總是還抱著,他們其實是有點在乎我的幻想,是不是我賺了錢回去,他們就會高興一點,對我的態度就會好上一點。”
“是不是又蠢又賤?分明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卻還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白媚自嘲著,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可顏安銘還是發現了。
“沒有,你不蠢,也不賤,你隻是割舍不下。”
“沒人能輕易做到和父母斷絕關係。”
更何況,她還處於落後的山村,教育、見識、思想都會受到影響。
顏安銘自認為他不是一個會同情心的泛濫的人,隻是白媚的經曆讓他忍不住跟著難過。
他突然明白,那五十塊錢對她來說是何種意義了,他覺得五十什麽都不是,卻能讓年幼的她吃上好幾天的飽飯。
也明白她為何獅子大開口,要十萬一個月,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件事。
因為她知道,他隻是因為某些無聊的原因和她“談戀愛”,比起相信他,當陪玩反倒更加可靠穩定。
“明明我要的不多,哪怕他們隻是他們真心的一句問候。”
“可是每次打電話,他們總是問我怎麽還不打錢回去。”
“我累了,我不想再對他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以我絕對不會再往那個家裏麵打一分錢!”
“反正,我一直都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顏安銘聽得酸澀難過,無比後悔他的那些想法,什麽讓白媚喜歡她,再甩掉她。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她一定會很崩潰吧。
他現在慶幸極了,好在他還有機會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