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
    “其實也和很多人一樣，有點不堪。”
    剛剛結束完一天工作，回到家的謝靈心，坐在家裏，刷著手機。
    手機裏正放著他一直關注的一個阿婆主，名字叫白老師。
    他在講自己第一次見鬼的遭遇。
    換作以前，謝靈心肯定嗤之以鼻，但穿越這種事都讓他趕上了，還有什麽不可以？
    這個世界……怎麽說呢，有點……光怪陸離，一時倒不好細說。
    聽著視頻中的白老師講述自己第一次遇鬼的遭遇，謝靈心後背有些發涼。
    “別看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一回來就知道癱著玩你那破手機！”
    謝靈心一愣，抬頭就看到一個人影在忙活。
    “發什麽愣呢？你媽都不認識了？”
    “吃飯沒有？”
    那人回頭道。
    “啊？沒呢媽。”
    謝靈心回過神。
    這是他媽，陸女士。
    “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身體，別看你現在年輕，以後老了，可有得你受的。”
    陸女士從裏邊走出來，嘴裏責怪著，往廚房走去：“你等著，我給你做點吃的。”
    謝靈心愣愣道：“不用了，冰箱裏有吃的，我對付幾口就行了。”
    “你那也叫吃的？都放了幾天了？我早給扔了。”
    陸女士回頭瞪了他一眼，我行我素地在廚房裏搗騰起來。
    謝靈心停頓幾秒，才哦了一聲。
    看了一眼忙活的陸女士，撓了撓頭，想起剛才沒看完的視頻，繼續低頭看手機。
    “……其實鬼也不是那麽可怕。”
    “人三分怕鬼，鬼七分怕人。”
    “隻要心正，意正，念正，鬼也懼人。”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不是那麽簡單。”
    “人心鬼蜮，多變的人心，本就容易生鬼，心要正，意要正，念要正，談何容易？”
    “聯邦公開售賣的基礎觀想法，就是教我們怎麽正心、正意、正念。”
    “當初白老師我第一次見鬼，要不是因為學習還算努力，基礎觀想法練得不錯，恐怕就要被吃了。”
    “現在白老師就來講講基礎觀想法的心得……”
    “首先……”
    視頻中的白老師開始詳細地講解那個所謂的“基礎觀想法”。
    不僅詳細地講解了這所謂的觀想法，還將自己的心得體會，一五一十地講出來。
    對於白老師說的“鬼”，謝靈心是相信的，這觀想法更是他渴望許久的東西。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八九年了，什麽都該相信了。
    這個世界和上輩子的世界有不清不楚的聯係。
    她經曆過一次大破滅與大複蘇。
    不僅有著很多難以想象的“東西”，時刻在衝擊著人類社會。
    還有一種特殊存在——修行者。
    通過修行，來達成生命的進化。
    他們對這個進化的最終結果，或者說期盼，有一個謝靈心很熟悉的叫法——成仙。
    雖然這個時代科技很發達，但相較於物質的發展，他們更癡迷於“成仙”。
    從網絡上，他了解到這個世界的修行者，強大到可以崩山裂地，肉身橫渡星空。
    甚至傳說中，還有聖者擁有著移星換鬥的大神通。
    隻不過，這種成仙，和謝靈心認知中的成仙，好像不太一樣。
    至少在白老師的口中，神仙，是從來都不存在的。
    從古至今，所謂的仙神，都隻是人類虛幻的妄想。
    但恰恰就是這種妄想，在漫長的歲月中，創造了無數浪漫、瑰麗的傳說。
    也正是人類自己創造的傳說，帶給了人類進化的力量。
    這個世界的修行者，就是從傳說之中汲取力量，打破極限。
    他們將這種力量，叫做“傳說之力”。
    這是一種可怕又偉大的力量。
    它曾經差點摧毀了整個文明，卻又帶給了人類希望，如今更是讓人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進化。
    簡而言之，傳說讓人們得到了力量，帶來機會的同時，也帶來了災難。
    白老師說的“見鬼”就是其一。
    你擁抱了傳說，傳說也在擁抱你。
    謝靈心不是太了解，隻能從網絡上獲取的碎片信息中，窺視一麟半爪。
    這個世界，表麵看似平靜，可其實危機四伏。
    雖然他還沒見過“鬼”，但身邊聽說的人和事，並不少。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或許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著戰鬥，抵禦著傳說的入侵。
    可惜，在這個世界，雖然人人都知道修行可以逆天改命，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修行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修行仍舊有點高不可攀。
    很不幸，謝靈心上輩子是個普通人，如今仍然是一個普通人。
    但他哪能對“成仙”這兩個字無動於衷？
    就算不為別的，為自己小命著想也得削尖腦袋去觸碰。
    他關注這位白老師很久了。
    這位白老師經常在視頻中講一些修行的事。
    但是，涉及修行法門，是絕不可能透露半點。
    九州大聯邦的法律不允許。
    所有修行法都是明碼標價的，而且金錢還未必是唯一條件。
    基礎觀想法是九州大聯邦中很普遍的修行入門法門。
    說是普遍，但也是相對來說。
    這東西原本市價三十萬元。
    謝靈心的花銷，是一個月隻有不到三百元。
    錢難掙，屎難吃。
    為了這東西，他辛辛苦苦給人跑腿，攢了七八年的錢，才勉強攢了一半左右。
    雖然也是吃了年紀小的虧，但掙錢真的太難了！
    前段時間，他忽然發現這白老師的收費教學視頻裏，基礎觀想法居然降價了，打個對折還多。
    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就買了下來。
    幾乎花光了全部積蓄。
    得償所願，謝靈心心疼，卻一點不後悔。
    當下也不敢分心，不願意放過一個字。
    這都是錢！
    全神貫注，越聽越入神，然後就不由自主地照著學了起來。
    “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正心，正念，正意。”
    “怎麽讓自己的心意、念頭端正？首先要穩，要定。”
    “我們最熟悉的是什麽？是你自己。”
    “基礎觀想法，就是要從最熟悉的入手。”
    “正心先正身，找個安靜的地方，盤腿坐下，五心向天……”
    “觀想自己，立足於大地……”
    “大破滅前的上古時代，聖賢造字，早已經將道理都灌注其中，”
    “‘人’字，一撇一捺，就像人的雙足，腳踏實地，才能站得穩，站得穩，心才能端正……”
    “正所謂：平生不學口頭禪，腳踏實地性虛天……”
    “這第一步，就是要觀想自己像個‘人’，成‘人’了，才能正心，正意，正念……”
    腳踏實地，一撇一捺……
    謝靈心腦海中不自覺就勾勒出了一個輪廓。
    一雙腳，踏在大地之上。
    模模糊糊，但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很清晰。
    令他有種從高處落下，心中安穩的感覺。
    這就是觀想？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玩手機了！”
    就在這時，忽然陸女士的聲音將他驚醒。
    “別看了，快洗手吃飯！”
    “哦。”
    謝靈心初學觀想，似乎就有了點眉目，不由有些興奮。
    心想，我難道是天才？
    一身反骨也不反了，乖乖起身，正想去洗手。
    可一抬頭，卻愣住了，呆呆道：“媽，你眼珠子掉了。”
    “！”
    謝靈心渾身一顫，冷汗如漿。
    “陸女士”愣了一下，旋即蹲下撿眼珠子。
    謝靈心像是失憶的人突然恢複了記憶一樣。
    不對，我媽絕對不會扔冰箱裏的東西，哪怕壞了。
    最重要的是……
    我現在根本沒媽！！
    上輩子，陸女士過世得早，他沒成年就先成了孤兒。
    這輩子更絕，前身的親媽拋夫棄子，有不如無。
    見鬼了！
    謝靈心腦子裏閃過白老師視頻裏的種種教誨，頓時明白了。
    伸手就抓過一張椅子，猛地朝“陸女士”砸了過去。
    毫不因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而手軟。
    “砰！”
    他看也沒看，扭頭就跑。
    謝靈心住的地方是個城中村，很偏，晚上很暗。
    這個世界有著很高的科技水平，比上輩子高得多。
    但是在很多方麵，都和上輩子很像。
    尤其在一些古老的事物上，比上輩子保留得更多。
    類似城中村這種時代的印記也是一樣。
    時代發展得太迅速，以至於一個城市裏，有大量類似的地方被遺落下來，成了城市中的一塊塊瘡痍。
    在這時代的劇變之中，一場場階層的攀爬競速中，無法跟上腳步的人，隻能一個個被掃落，匯集到這些地域，成為新社會中的底層。
    外邊路口有一盞昏暗的路燈，勉力地撐開一片昏黃的燈光。
    謝靈心衝出門，朝著這邊亡命跑，期盼能遇上人。
    人一多，或許就能嚇退那個東西。
    快到路口了，一隻手搭在他肩膀。
    就這麽突然的、憑空的。
    “兒子，飯快做好了，你上哪兒去啊？”
    溫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卻是令謝靈心毛骨悚然。
    突然一股巨力將他猛地扯起。
    脖頸被無形的力束縛，提在半空。
    一個影子出現在眼前。
    是“陸女士”。
    剛才掉落的眼珠子，被潦草地黏在眼眶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窟窿。
    別問怎麽黏。
    “陸女士”的臉像是粘稠的漿泥一樣，明顯是急著來追謝靈心，把眼珠子摁錯了地方，半邊臉都摁塌了。
    脖頸上的力道，窒息的感覺，讓謝靈心心中恐懼越來越盛。
    但是這張熟悉又恐怖的臉，卻讓他心中怒火不斷高漲。
    不管它是怎麽做到的，這張臉，確實是陸女士的臉沒錯。
    雖然早已經被他掩埋塵封在心中許久，他還是刻骨銘心。
    謝靈心死死盯著那張臉，目光狠厲。
    “陸女士”轉動兩顆眼珠子，那顆摁錯地方的眼珠子顫顫巍巍，搖搖欲墜。
    “兒子，你還沒告訴媽媽，你要去哪裏？媽媽飯都做好了。”
    無形的力捏著他的脖頸，緩緩朝它移動。
    那張詭異的臉越來越近。
    那黑漆漆的窟窿，吊在外邊的眼珠子，泥濘的臉皮……
    視覺上的衝擊，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鬼要吃人，但更畏懼人心的毒。”
    “恐懼最能動搖人心，所以鬼物喜歡嚇人，人心動搖了，心氣就散了，心氣散了，鬼……就要吃人了！”
    白老師講述的內容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我不能怕！
    謝靈心咬著牙，狠狠盯著這張臉。
    努力地讓自己的心意平靜。
    腦海中再次觀想出輪廓。
    雙足直立，仿佛根植於大地。
    此時此刻，他再次有了那種腳踏實地的安穩感覺。
    再看那近在咫尺的鬼臉，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那股無形的力都好像鬆了幾分，令他得以喘息。
    “咦？”
    這鬼物看出異樣，有些驚異：“黃口小兒，竟有這般心性？”
    它說話的口吻、語調都忽然變得古裏古怪，好像古代人……不，古代鬼。
    “好好好，如此這般，更是難得珍饈。”
    “嘿嘿嘿，小兒，我可要吃你了，你果真不懼？”
    鬼物一陣怪笑。
    怕是真怕。
    但謝靈心觀想雙足紮根大地，巍然不動。
    心中並沒有一絲動搖，反而怒目瞪視。
    鬼物見他眼神之中竟有股凜然不可犯之意，竟然一驚，後退了一步。
    謝靈心自己倒是一怔，旋即白老師的話語在腦海中閃過。
    “人心正氣，鬼神也懼！”
    “什麽是正氣？”
    “小到市井百態，朋友道義，父慈母愛，兒女孝順，大到家國大義，文明興盛，都是人間的正道，是人心的正氣。”
    “還是那句話，隻要正心，正意，正念，自然就有正氣傍身。”
    原來是這樣。
    想到這裏，見鬼物那不堪的模樣，不由覺得所謂的鬼，也不過如此。
    “呸！”
    喉嚨一陣滾動，一口口水就朝鬼物唾去。
    “哎呀！”
    謝靈心本性一身反骨，打小就喜歡跟人對著幹。
    隻是他現在除了嘴，一動不能動，卻不想看這鬼物囂張，又見它本質竟是這樣膽小不堪，便吐了口口水以示不屑和反抗。
    可沒想到，口水唾到鬼物臉上，鬼物反應竟出奇大。
    捂著鬼臉連連倒退，哀嚎不已，如遭重創。
    鬼物受創，謝靈心脖頸上的窒息感也隨之一鬆，從半空墜下。
    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你該死啊！！”
    此時，那鬼物抬起頭，腦袋像是被大錘錘得深深地凹了下去，整張臉都塌了。
    我口水這麽厲害？
    謝靈心看著對方已經沒有了陸女士的模樣的鬼物，有點懵了。
    不過，不管是為什麽，他現在也沒力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窒息太久的緣故，謝靈心現在連動都難，口水都吐不出了。
    喘著粗氣，嘴角勾出幾分無奈又釋懷的笑意。
    這輩子又要過去了……
    算了，至少，死前給陸女士出了一口氣。
    反正也沒什麽牽掛，死就死了吧……
    眼一閉，就等死了。
    隻是等了挺久，也沒等來鬼物。
    隻等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你可以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