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那幫？你去開會了啊？”
    謝靈心想起昨天滿村大喇叭叫的小破麵包車。
    這幫人，居然能把窩在學校的老謝給揪了回來，看來是心急得很啊。
    “老東西，居然和混混勾結，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謝東山氣急敗壞地拍桌子。
    原本他是不理會的，但村委會那幫老東西，居然直接把他給架到了謝氏祠堂，可把他氣壞了。
    謝靈心眉梢微揚。
    謝老瓜是雷公村村長，也是現在名存實亡的謝氏宗族族長。
    至於老謝有沒有賣房子？根本不用問。
    別說幾個混混恐嚇，就算把有人拿槍懟他臉上，這老家夥也敢上去咬一口。
    看來，還是得找個機會把他給敲了悶棍，來個先斬後奏。
    一邊喝著水，一邊盤算著。
    反正這破房子他是打定主意要賣的。
    要不他修行的錢上哪找去？
    隻是不可能賣給謝老瓜那幫喪良心的玩意兒。
    “你在打什麽主意？我可警告你，這房子不許動！”
    不愧是父子，謝靈心屁股還沒撅，老謝已經感應到了他的大孝心。
    謝靈心心中一虛，直接忽略，轉移話題道：“老謝啊，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有工作了。”
    謝東山不屑地撇嘴：“工作？你能有什麽工作？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給人跑腿，有辱斯文！”
    “對對對，我有人生沒人養，我有辱斯文，下次我買回來的肉你可別吃，哦對了，你現在吃的麵也是我有辱斯文掙回來的。”
    謝靈心指了指他正在扒的麵。
    “咳……”
    謝東山臉上閃過愧疚，旋即又用怒意掩飾：“肉嘛，還是要多吃的！怎麽，讓你給你爹掙點肉吃，你還不樂意了？”
    “嗤~”
    謝靈心也懶得跟這老貨拌嘴：“我去環保局上班了。”
    老謝扒麵的筷子微微一頓，抬起頭，拉長著肚子。
    喉頭滾動著，發出“呃、呃”的聲音。
    噎著了。
    謝靈心很體貼地送上一句：“有辱斯文。”
    老謝好不容易順下一口麵，驚愕凝固在臉上：“你說哪兒？”
    “環保局，沒聽說過？”
    老謝沒有第一時間質疑他，而是問道：“你能在那幹什麽？”
    “古籍管理處，臨時工。”
    謝靈心如實說道，旋即覺得老謝的反應像是知道這環保局，不止知道，還很了解。
    “你知道環保局？”
    謝東山沉默半晌才道：“最近學校經常和這個部門打交道，我怎麽能不知道？”
    老謝這麽多年舍家忘身地投入教學事業，也不是完全沒有回報。
    他在銅鼓灣小學的威望很高，連校長都會敬他三分，大事小情都會找他商量。
    以老謝的本事，想脫貧致富，其實不是什麽難事，隻是他太清高。
    在他麵前談錢？
    他八成會化身羊駝，一口唾沫飛來：“有辱斯文！”
    “你怎麽混進去的？”
    謝東山沒有懷疑他的話。
    這麽多年來，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
    誰都清楚誰。
    謝靈心了解他的臭德性。
    他也知道謝靈心從小就很有主意，不會讓人操心。
    對自己撒謊？這小子還不屑於為之。
    不是什麽驕傲，單純就是認為自己這個當父親的太差勁，還不配讓他撒謊應付。
    雖然很傷自尊，但謝東山自知理虧，多年來都很默契地互不幹涉。
    謝靈心淡淡道：“我開始修行了。”
    謝東山愣了愣，半晌才點點頭：“哦，你還真存夠錢了啊……也好，你雖然沒你弟……沒他聰明，但是能吃苦，能堅持，試試也好。”
    他是知道謝靈心這些年一直在攢錢，想要修行的。
    雖然一直都不認為這事靠譜，但真成功了，他又覺得理所當然。
    咂吧了下嘴，又遲疑道：“以後小心點，那些東西的汙染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傳說對物質世界的汙染不是什麽秘密。
    普通人都知道，一直有人在對抗那些東西，隻不過聯邦將大多數人都保護得很好。
    哪怕聯邦存在很多不公平的地方，但在維穩這點上是無庸置疑的。
    謝靈心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學校最近出了不少事，都和那些東西有關，少不了和環保局打交道，多少聽說過些。”
    謝東山猶豫了一下，才道：“前陣子聽說你也碰上了？沒事吧？”
    謝靈心撇撇嘴：“要是有事，等你想起我來，怕是隻能在我墳頭問這句話了。”
    謝東山掩麵自慚。
    謝靈心也沒理會，慚愧歸慚愧，可轉眼他還是會我行我素，都習慣了。
    “你還有事沒事？我要開始修行了。”
    謝東山如蒙大赦，匆忙幾口扒完剩下的麵，慌張起身，掩麵出門。
    消失了一會兒又忽然在門口冒出頭來：“那個，既然你已經修行了，那這房子到時候動遷，該怎麽樣你自己決定吧。”
    謝靈心意外：“你不是死都要守著這頂綠帽子啊？”
    他直接用綠帽子形容這個房子。
    謝東山臉刷一下地紅了，瞬間又刷一下地黑了。
    “千萬別被謝老瓜那些人忽悠了！”
    丟下一句，就怒氣衝衝而去。
    謝靈心搖搖頭。
    這老謝很多地方不靠譜，作為父親也不合格。
    但是對自己這個兒子卻也沒話說。
    守了這麽多年死活不願間丟的綠頂子，知道自己修行肯定要花費不少，卻沒有猶豫就放手了。
    算了。
    謝靈心按下雜念，開始修煉擔山勢。
    86號樓下。
    老謝從樓道裏出來，臉上淡然，但嘴角壓了這麽久，這時是實在壓不住了。
    此時不少住戶都在空地上熱火朝天地聊著。
    謝東山聽了兩耳朵，都是在談論拆遷的事。
    看到他都很意外。
    “喲，這不是謝老師？怎麽有空回來？”
    “怕不是剛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
    “哈哈哈！”
    眾人打趣。
    謝東山也不以為意，氣定神閑地走到人群中，麵現驚奇：“咦？你們怎麽知道我兒進了環保局工作？”
    “啥？”
    眾人一愣。
    謝東山昂首走過，笑嗬嗬道：“以後我兒也是吃公家飯的人了，大夥有什麽事別客氣，盡管去找他幫忙，都是鄰居，都好說，好說，啊！那什麽，學校還有事，回見啊！啊！”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大步而去。
    等人都看不到了，眾人才回過神來。
    頓時炸了。
    “什麽玩意兒？小謝進了環保局？當公務員，吃公家飯了？啥時候的事兒？”
    “聽他吹！他兒子要能當公務員，我兒子就能當市長！”
    “誒，謝老師這人雖然有點不靠譜，但人品還是有口皆碑的，他不會說謊。”
    這個倒是眾人認可的，於是，再沒有人懷疑謝東山的話。
    個個嘖嘖稱奇。
    “這幾天就經常見他被警察送進送出的，還以為是他犯事兒了，原來真成公務員了？喲，還有警察接送，這級別不低啊！”
    “你就扯淡吧，那能是送他的？我看老謝吹牛逼，謝靈心那小子也能吃公家飯？我看吃牢飯差不多，那確實是吃公家飯！”
    甭管信不信，反正閑話一說就停不住，還越傳越離譜。
    有說謝靈心是當了公務員了，有說他是要坐牢了。
    有反應快的，直接跑到1517.
    謝靈心被打斷修行，一臉懵逼地看著湧進來，七嘴八舌發問的人，等明白原委後，心裏大罵老東西不是東西！
    你裝逼，我受苦？
    好不容易應付下這幫癲的，澄清了自己隻是個臨時工，那些也不是警察，是同事，人才漸漸散去。
    不過這件事的餘波仍然未消，在一段時間內，86號的主要議題都將是拆遷和謝靈心。
    甚至不止86號，整個雷公村都會騷動一陣子。
    畢竟在雷公村這種地方，能跟官方部門扯上關係的，哪怕是個臨時工，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終於恢複清靜的謝靈心也想到了這點，對老謝更是惱怒。
    誰家爹會這樣坑兒？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砰一聲關上門，平複心裏的暴躁，心神再次沉入識海。
    識神端坐方寸靈台，端正心意，觀想自我。
    性功與命功的進度在極其緩慢卻穩定地變化：
    2.11、2.11、2.11……2.12……
    0.02、0.02、0.02……0.03……
    他剛剛才發現，自己竟然能同時修煉基礎觀想法與擔山勢。
    基礎觀想法雖已圓滿，表麵上進度沒了變化，但仍能令他的性功穩步前進，盡管速度極慢。
    同時手握繩鎖，六識大耗，也不斷被山紋吸收，鎮壓猴子的同時，也在反哺自己的肉身。
    命功一樣在以一種極慢的速度，穩步前進。
    半夜，謝靈心再次感到饑餓襲來，極度的虛弱令他不得不停下。
    【基礎觀想法：1/1】
    【擔山勢：0.06/1（+0.04↑）】
    【性：2.13/10（+0.02↑）】
    【命：0.03/1（+0.01↑）】
    看了一眼時間，淩晨3點多。
    他將基礎觀想法和擔山勢交替修煉。
    大半夜的時間，性功提升0.02，命功隻漲了0.01
    “呼……”
    實際上，擔山勢的效率確實在基礎觀想法之上。
    大約基礎觀想法成功運行十次，性功增長0.01.
    擔山勢成功運行四次，命功就能增長0.01.
    效率相差一倍還多。
    可惜，基礎觀想法圓滿之後就不再增長，想來已經是極限。
    擔山勢距離圓滿還差得遠，也不知道能不能突破“1”的上限？
    雖然修行還算順利，進步緩慢卻穩定。
    但在修煉之中，謝靈心發現那隻被他緊緊縛住的皮猴子，越來越難對付。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不斷變強，但自己變強，這隻猴子也隨之變強。
    它就好像自己的另一麵。
    這正常嗎？
    下次上課，得找白老師問清楚。
    想到這個謝靈心就牙疼。
    價值300萬的課，竟然不是天天都有。
    謝靈心有理由懷疑，白老師是不想讓他蹭靈質珠和胎息香。
    摸著餓得癟癟的肚子，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得盡快想辦法轉正。
    熬資曆、立功存貢獻都是不太可能了。
    隻有展現自己的價值，才可能讓局裏對自己另眼相看。
    金素今天說的成為經師倒是條捷徑。
    今天看的那本《手把手教你如何成為經師》，提到了的成為經師的基本條件，就是闖過修性前兩重天關——安神、伏欲。
    因為據這本書說，經師需要在精神混沌海中，借助古籍指引，感應、尋找傳說之域。
    隻有凝聚識神，才有進入精神混沌海的可能。
    闖過二重天關，才能降伏自身諸欲，抵禦精神混沌海中的凶險。
    精神混沌海是不知道古今多少生靈，億億萬兆念頭所匯聚。
    哪怕隻是一滴“水”濺起，也是眾多念頭、種種欲望所聚，一不小心就會被吞噬，別提錨定坐標了。
    以自己現在的進境速度，沒有意外，最多就三四個月時間。
    雖然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想來應該不算慢了。
    這期間，隻能苦一苦了。
    “唉……”
    正摸著肚子，忽然又聽到外邊隱隱傳來聲音。
    “老頭子，我又給你準備了點……”
    謝大嬸？
    又祭拜老伴了？
    謝靈心心頭一動，悄悄地摸了出去。
    果然看到公共廚房門口又擺上了供桌。
    “你個死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就饞，死了還這麽饞，好不容易給我托回夢，還是讓我給你準備吃的。”
    “昨天晚上那麽多還不夠你吃？”
    “吃完也不說回來看看我……”
    這回謝大嬸或許是想等老伴出現，還是想要陪著老伴吃完，竟然沒有離開，守在供桌前碎碎低語。
    托夢？
    謝靈心聽得眉頭一皺。
    是謝大嬸做夢夢到老伴了，還是真的有人托夢？
    不久前才遇過鬼，謝靈心也不得不多想。
    過了一會兒，謝大嬸說著說著，竟靠著廚房門瞌睡起來。
    謝靈心一見，頓時知道機會來了。
    直接摸了過去，幾口將供桌上的飯給造了。
    然後迅速回到屋裏，滿滿的負罪感。
    唉……
    果然修行不到家啊，區區進食欲望都抵受不住。
    偷吃供品這種事也做得出來，丟人，丟人呐！
    謝大嬸，對不住了，以後一定還你……
    ……
    次日。
    離86號不遠，有幾幢低矮老舊的建築。
    正是謝氏祠堂。
    作為雷公村的村長，同時也是謝氏族長，謝老瓜沒有大多數雷公村人的幹瘦，生得很圓潤。
    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依然茂密，梳得根根整齊，端坐在祠堂前廳上首。
    邊上坐著幾個族老，年紀都不小。
    隻有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男子，穿著無袖的衣衫，裸露著一雙大花臂，密密麻麻的紋身像是魚鱗一樣。
    “怎麽樣，都簽了吧？”
    那大花臂道：“族長，就差老馬家、謝金枝和謝東山這三家了。”
    謝老瓜惱怒：“哼，老馬那個老滑頭，我看八成是收到了風聲。”
    一個族老道：“族長，這些人到現在還不肯簽，到時候耽誤了大事，鐵鱗幫問罪下來，可不好辦啊。”
    謝老瓜沉著臉：“老馬無外乎就是想掙多點，倒是沒什麽，左右我們也掙得夠了，他要掙就掙吧，等事成後，找個由子教訓教訓，讓他知道厲害也就是了。”
    “謝金枝好辦，婦道人家，恐嚇幾次自然就怕了，泥鰍，交給你了。”
    大花臂自以為邪魅地一笑：“三叔放心，交給我了。”
    邊上一老者道：“那謝東山怎麽辦？”
    謝老瓜眉頭皺起：“謝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