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部長聽到洛珞的回答，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第一次在這個和平年代的年輕科研人員身上，看到了那個年代的影子。
    盡管洛珞的生活並不艱苦，還有各種有趣的愛好，有個漂亮的大明星女朋友，但他的心，跟那個年代的先輩們一樣的赤誠，純粹。
    至於物質條件變好，那恰恰說明了包括洛珞在內，所有先輩的努力沒有白費。
    “你下一步什麽打算？”
    曹部長沒有感慨太久，收斂情緒轉而問道。
    是的，這是他們今天這場談話的主要原因，“塵埃之怒”的後續研發，洛珞將不再完全的跟進了。
    畢竟，“流星”的成功已經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後續的優化雖然會很繁瑣，不僅僅是剛才提到的那些。
    還有洛珞寫在計劃書裏麵的，關於防禦係統優化，如何對衛星群實現精準打擊又不“傷及無辜”，以及防導彈攔截等。
    還有許多需要提升的地方。
    但現在第一步已經攻克，剩下的自然可以徐徐圖之。
    洛珞當即便提出了自己在項目上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剩下的就交給同誌們了。
    當然了，這話在曹部長聽來便是另一個意思了：
    “核心問題我都帶著團隊解決了，剩下的邊角料你們總不會還要指著我吧，自己研究去吧，我要找個別的有意思的項目玩了。”
    對此，曹部長也唯有苦笑。
    要說洛珞在後續的研究中起不到什麽作用，那絕對是開玩笑，但他還是欣然同意了洛珞的急流勇退，畢竟他那廣闊的思維當然要放在刀刃上，那些重複枯燥的工作交給他，實在是糟蹋人才了。
    不過，他依舊保留了洛珞在“塵埃之怒”項目上的一切權限，以及總顧問的職位，這是不會變的。
    因此，他才有些好奇，洛珞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回航天係統，還是繼續鑽研他的純粹數學？
    “先拍個戲吧，這段時間太累了，輕鬆一下緩緩腦子。”
    洛珞如實的說道。
    他確實該抓緊準備下一部戲了，對外的說法是休息一下，實際上，他要抓緊去“充電”了。
    這段時間的研究，已經把他的積分消耗一空，再不抓緊拍戲，他的掛就隻剩半個了。
    “啊？哈哈哈哈，是了，差點忘了你有這麽個副業了。”
    曹部長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大笑道：
    “拍戲好，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現在他對於洛珞的這個喜好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偏見了，連“塵埃之怒”這麽大的項目，都能通過拍戲琢磨出來，還有什麽是洛珞辦不到的。
    “放手去拍，要是經費不夠，或者在場地人員上有什麽需求，直接找我。”
    他不僅沒有偏見，反而要全力支持。
    “也就是說我現在可以拍戲對吧，在安全上……”
    洛珞突然如此問道。
    “奧~“流星”已經成功爆炸，雖然後續的研究還在繼續，但外界對你的調查很快會鬆懈下來的。”
    曹部長恍然。
    之前在“塵埃之怒”立項時，洛珞的安保等級被提了上去，主要是防止有心人的調查，暴露了他總顧問的身份。
    不過隨著“流星”的爆炸，那些人已經知道了這“神秘武器”研製成功，這時候雖然找到設計者依舊有用，但更關鍵的是，他們要知道這個“神秘武器”的作用，以及應對措施。
    洛珞的安全性反而就提高了許多。
    “我們試驗剛成功，他們就知道了？”
    洛珞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他關注點則是在另一個地方，至於這個他們指的是誰自然無需多言。
    項目的保密層級他是親身參與的，每一個環節都近乎苛刻，玄武基地深嵌山腹的核心試驗場更像是一座鋼鐵堡壘，與外界的物理隔絕近乎完美。
    這樣的情況下，外界的情報係統是怎麽知道的？
    曹部長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小洛啊”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幾分軍人的直白：
    “永遠不要小看大國之間的眼睛，我們這裏爆開一朵‘焰火’，即便是在地心深處，對於某些擁有特殊監測能力的國家來說，產生的微弱‘漣漪’，也足以被捕捉和分析。”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虛虛一點：
    “地震波？電磁擾動？哪怕隻是特定頻段能量的異常聚集，甚至是極其細微的引力異常……在高精尖的綜合信號分析麵前，都可能成為解讀的鑰匙。”
    “他們在太空軌道布設的‘眼睛’，在對我們重點區域無休止的掃描中積累的海量數據，就是為了等待捕捉這種‘異常’，所以“流星”才會如此受上麵重視，甚至連大領導都親自過問。”
    一旦“流星”試驗成功，就意味著他們有戳瞎敵人眼睛的方式，這對一場發生在假想中的戰爭，是何等的優勢。
    曹部長的語氣透著一絲冰冷的掌控感：
    “尤其是在這種量級的能量釋放之後——你想完全掩蓋一座移動的山峰，總比隱藏一陣微風要困難得多。”
    洛珞若有所思，眉頭卻並未舒展：
    “所以，是能量反應本身暴露了？被動探測？”
    “被動探測隻是最基礎的一環。”
    曹部長輕輕搖頭，笑容裏帶著一種老謀深算的從容：
    “關鍵在於，我們其實並不介意他們‘知道’我們進行了一項……威力巨大的實驗。”
    “哦？”
    洛珞微微挑眉，科研人員對於秘密暴露的本能警惕，與曹部長坦然的態度形成了有趣的對比。
    “沒錯”
    曹部長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國之重器，如果隻是鎖在保險櫃裏，它如何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戰略威懾’？原子彈隻有在爆炸之後才結束了戰爭，前提是所有人都知道它存在並且可怕。‘塵埃之怒’，尤其是‘流星’計劃的成功，是我們手中的一張新底牌。”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同盯緊了目標的鷹隼：
    “尤其是他們隻知道我們研究了一個神秘武器，卻並不清楚具體情況，這種‘知道’，像一把懸在空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其鋒利在於它的‘神秘’與‘未知’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
    洛珞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他逐漸理解了曹部長的深意：
    “神秘感……就是力量本身？”
    “正是！”
    曹部長肯定地點頭，語氣斬釘截鐵：
    “具體的功能參數、打擊機製、防禦手段、部署方式……這些核心機密就是我們守護的最後底線。”
    “讓他們去猜測，去推演，去惶惶不安地揣摩那銀色的‘塵埃’究竟是如何在真空的軌道上吞噬他們的衛星生命線，每一個錯誤的解讀，每一層疊加的未知，都是我們的戰略優勢！”
    這不僅僅是一種無形的壓製和逼迫，同樣是一種絕佳的牽製手段。
    畢竟敵人要想打探具體情報，甚至研究他們的武器和反製手段，這都不是一朝一夕，隨便用個科研團隊，幾億資金就能搞定的事。
    他端起杯子，將微涼的茶水飲盡，動作帶著一種勝利者收鞘般的沉穩：
    “‘流星’的閃耀，不僅僅是照亮我們自己的路，更是為了在敵人的心中投下漫長而濃重的陰影，如果“塵埃之怒”項目徹底研發成功，我們擁有了大規模精準衛星群的打擊能力，那麽甚至可以直接明牌。”
    辦公室裏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窗外玄武試驗場龐大的輪廓在漸暗的燈光下如同休憩的巨獸，洛珞看著曹部長那雙洞悉戰略格局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無形的前線在星辰間悄然拉開帷幕。
    他嘴角終於勾起一抹了然和欽佩的笑意。
    “明白了”
    洛珞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澈，帶著一絲洞悉後的通透：
    “讓那抹銀色的光……成為懸在星空之上的幽靈，無聲，卻足以震懾人心。”
    曹部長的回應沉穩而有力：
    “正是如此，這場戰役，從試驗成功的這一刻起，就已經在敵人的戰略指揮部裏掀起了新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