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幕上，許寧川按下血紅按鈕的特寫像一柄冰錐，狠狠刺進所有觀眾的認知屏障。
    當“記憶清除程序啟動”的機械音回蕩在放映廳時，整個會場內如同陷入了一種時間停滯，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
    “臥槽——！”
    不知哪個角落爆出的一句粗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炸開死寂！
    合理了，一切都合理了，前麵的所有看似奇怪的劇情，其實都是為這一刻做鋪墊。
    觀眾席徹底沸騰，驚呼與議論聲浪此起彼伏。
    “我的天！難怪他懂那些量子術語！”
    “我就說那個方欣眼神不對！她肯定知道內情！”
    “秦海……秦海就是陸星衍！媽的，許寧川這個騙子+小偷！”
    “循環救人隻是幌子？囚禁源代碼造物主才是真？”
    無數壓抑的討論聲混雜著倒吸冷氣的聲音，如同沸騰的海洋。
    後排甚至傳來女孩帶著哭腔的低呼：
    “他太慘了……”
    那不僅僅是為角色的遭遇，更是對自我意識被剝奪、神權被篡奪的極致悲憫。
    觀眾席沸騰，就連前麵的導演席也不平靜。
    “嘶……”
    馮曉剛倒抽一口冷氣，後背猛地撞上座椅靠背，發出“嘎吱”一聲響。
    他腦中轟然作響，瞬間理解了那些大手筆特效鏡頭裏潛藏的伏筆——那不隻是單純的炫技，還是在鋪墊劇情。
    前排導演席區域，陳凱歌拍了下手掌：
    “原來如此！我就說那實驗室的鏡頭不可能是廢筆！”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意味。
    張藝謀盯著銀幕暗下去的畫麵，一貫嚴肅的臉上肌肉抽動，低聲對旁邊的韓三坪道：
    “老韓，這伏筆埋得太深了……從列車上的本能反應，到方欣的異常……全是煙幕彈！最後用許寧川的獨白和回憶殺破局……絕了！”
    韓三坪用力點頭，紅光滿麵的臉上帶著巨大的興奮和震撼：
    顯然，中影押對了！
    不得不說，陸星衍的遭遇是真的很悲慘，作為項目的首席科學家居然淪為了工具人，雖然從結果上看，做的也確實都是救人的好事。
    隻不過一想到這麽一個甚至稱得上偉大的科學家……
    他造神的榮光、他探索的狂熱、他對生命本質的敬畏，以及被驟然背叛、篡奪、囚禁，甚至被當作“完美的實驗樣本”一遍遍清洗、重置——這一切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穿了每個觀眾的心防。
    他不是李詩情那樣懵懂的乘客，他是背負著最深沉智慧、最偉大創造，卻遭遇了最殘忍利用的殉道者！
    為了維護那點播下人類理解之光的“源代碼”不被徹底褻瀆，他以量子意識的形態，如同被縛的普羅米修斯，承受著許寧川名為研究、實為酷刑的反複循環。
    此刻再回憶起開頭方欣那熟練無比的對話，自然就不難看出，恐怕類似的記憶清洗在每次任務結束後應該都會發生。
    就是許寧川防止陸星衍找回記憶。
    他也確實足夠小心謹慎，畢竟是最清楚陸星衍天才的人。
    但沒想到的是，平常三五次循環就能搞定一次任務，這次卻足足循環了十一次，不僅僅是炸彈和犯罪嫌疑人藏匿的緣故，更因為陸星衍意外的碰到了一個誌同道合的乘客。
    就這樣，他預留的後手起了作用，重新找回了記憶。
    而完全體的陸星衍，作為項目的首席科學家，他到底有多麽天才，很快觀眾便會見識到了。
    也明白了許寧川為什麽那麽崇拜、嫉妒、又害怕他。
    幽綠色的代碼流重新奔騰於主控室的屏幕上，但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工具牢籠，而是籠罩在造物主身上的輝光。
    陸星衍在數據構成的空間裏緩緩“站起”。
    那雙深邃的眸子不再是茫然，而是沉澱了驚濤駭浪後的絕對平靜，如同掌控一切的主宰。
    控製室內的方欣如遭雷擊，整個人踉蹌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椅背上，臉色煞白如紙。
    她看著屏幕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屬於“秦海”的臉，此刻卻如同烙印般刻在實驗室那個創造者身上。
    她那套關於“博士生秦海”的精心謊言，在造物主冰冷的審視下，瞬間灰飛煙滅。
    “這不可能！”
    許寧川臉上的狂妄瞬間凍結，繼而轉為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瘋狂拍打著控製台，想要再次啟動緊急重置程序，卻發現所有權限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
    臉上那份被戳穿最深秘密的驚駭，在看到屏幕上那個轉身的麵孔時，徹底凝固。
    那不是驚訝，而是絕望！
    一種程序失控、麵對根本無從抗衡力量的巨大恐懼。
    那串他以為永遠無人知曉的後門密鑰——EVQ… DG！——它不是意外激發的記憶碎片，而是設計者埋入係統骨骼深處的指令！
    是這個男人，在創造這個係統時，就在源代碼最核心的協議層，為自己預留的最後一道門閘！
    一個被囚禁的靈魂，用自己造出的“鎖鏈”反過來砸穿了禁錮他的牢籠！
    他失神地盯著側方屏幕上那個剛剛由【ACCESS DENIED】變灰的【γ.Σ7】權限條目，那是陸星衍的核心意識日誌！
    設計者回來了，所有權限被理所當然地收回……
    “砰！”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陸星衍的臉，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失控而微微顫抖，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許寧川博士”
    陸星衍的聲音冰冷而清晰，仿佛穿透了虛擬與現實的界限，直接在控製室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
    “源代碼計劃，違反基本人倫，以欺騙、囚禁、格式化意識為手段，其本質是對生命和人權的終極褻瀆。”
    “依據項目創始協議第零條——‘當項目運作方式威脅實驗體或可能引發嚴重倫理災難時，首席科學家擁有最高處置權’……”
    他意念微動，控製台上的所有指示燈瞬間轉為刺目的警告紅！
    “源代碼核心係統，權限鎖死！核心數據庫——量子態擦除協議啟動！”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響起，不再是許寧川的命令，而是陸星衍意誌的直接延伸。
    “不！！！”
    許寧川發出絕望的嘶吼，撲向控製台，卻被無形的力場彈開。
    那扇通往他幻想中“數字神國”的大門，在他眼前轟然關閉、加密、粉碎！
    主控室的門被猛地撞開，數名神情冷峻、佩戴著特殊徽章的人員迅速進入，徑直走向麵色灰敗、癱軟如泥的許寧川。
    “許寧川先生，你因涉嫌嚴重違反國家科研倫理法規、非法控製他人意識、危害國家安全等多項指控，現依法對你進行拘捕，帶走！”
    冰冷的手銬落下，宣告了這位墮落科學家的徹底失敗與應得結局。
    主控室的數據洪流開始緩緩熄滅，代表陸星衍的量子態光影也逐漸變得稀薄、不穩定，如同即將燃盡的燭火。
    他拒絕了方欣最後一次為他嚐試備份的請求。
    這個係統因他而生，也因他陷入倫理泥潭，他不希望它再有任何蘇醒的可能。
    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對於這個一手創造出來的源代碼係統，並沒有絲毫的不舍，但自毀程序依舊留下了一個空間，設計成了八分鍾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