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專業的演員就是能適應各種職業。
    洛珞轉向舒唱和劉藝菲，聲音沉穩有力：
    “再堅持一下，把這種最真實的、生理性的衝擊融入到表演裏，周舒桐的驚恐和高亞楠的職業本能相對比，反差最大化就更真實了。”
    “調整一下呼吸，想想之前的觀察訓練。”
    洛珞也有些無奈，他們的東西肯定是假的，隻是看上去像罷了，氣味上可沒有做任何特殊處理，否則不就是純折磨自己人了。
    但好巧不巧的，這片廢棄的工業區有股濃重的鐵鏽味，他剛過來時就覺得不妙，現在果然如此。
    鐵鏽味和那些道具單個拿出來都沒什麽，奈何放到一塊可就“太刺激了”。
    再加上這兩人之前都看了大量的資料，這麽一腦補……
    “其實搞這麽逼真也沒必要吧，到時候估計全都要剪掉的，審核那也過不去啊。”
    洛珞那邊安撫著兩位女士，這邊的執行導演吳桐低聲的說道。
    他當然知道這種東西搞得逼真一些對觀眾其實是有些吸引力的，感官刺激，對於喜歡看偵探懸疑類電視劇的觀眾，也是個很大的吸引力。
    隻是，他卻不覺得這玩意費這麽大勁的搞出來，最終可以順利的呈現到電視上。
    “過不過得去不是咱們說了算的”
    老陳聞言未置可否的回了一句，這種事還用的著他操心了，說罷便微微挑了挑眉，往洛珞的方向示意道：
    意思很顯然，有洛總在呢。
    不過他對吳桐的表現也沒什麽意外，每個新來的人對洛總都會從“傳說中”到“居然是真的”，如此來上一波過渡，都是這麽過來的。
    見多了就好了。
    他好奇的是另一個問題：
    “洛總，看這些就一點反應沒有啊。”
    就像暈車一樣，一般男士在這方麵沒有女士那麽敏感，但也不至於一點反應沒有才對。
    要知道他們當初做道具的時候，看見成品都好懸沒直接吐出來，那還是在道具製作的地方，而不是現在這樣的“案發現場”呢。
    要知道，為了盡快開機，前麵省去了很多環節，包括對服裝道具的適應，還是槍械的基本使用，洛珞，劉藝菲這幾位最後確定的演員，都是沒有經曆的。
    奧對，還有舒唱，她也隻集中在理論知識學習上了，為的也是更真實的呈現她“新人”的效果。
    今天也確實最完美的呈現出來了，一點都不像演的。
    但洛總就過分了，他們相信洛總會適應力更強，隻是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太平淡了。
    他們又哪裏知道，洛珞在【劇本遊戲】裏，更慘烈刺激的環節都經曆過，還是親身體會那種。
    別說這些道具在他麵前一眼假了，就是真的，他也不會有太大反應。
    而另一邊，有了洛珞的鼓勵和專業法醫的“認證”，舒唱和劉藝菲拒絕了休息一會的建議，咬著牙點點頭繼續。
    拍攝重新開始。
    一次，兩次，三次……NG記錄不斷增加。
    每一次進入那個帳篷，每一次近距離麵對那些視覺和嗅覺上雙重衝擊的“證物”，都像是一次酷刑。
    劇組的場務、燈光助理，甚至某些經驗不那麽豐富的幕後人員，在長時間待機圍觀下，也悄悄挪開了視線或找借口出去透口氣。
    但核心的演員們還在堅持。
    舒唱飾演的周舒桐，從一開始的失控驚叫，到後來強忍恐懼、身體僵硬地跟在劉藝菲身後，臉上的恐懼混合著敬業帶來的堅持，反而精準地演出了新人的戰栗。
    劉藝菲的狀態越來越好。
    她努力代入高亞楠的角色，將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和劇烈的心跳，轉化為肌肉的緊繃、聲音底色的細微顫抖、扶起周舒桐時手指的用力，以及眼神深處強行壓下的波瀾。
    她甚至能在一個特寫鏡頭中，強行冷靜地指向一塊“屍塊”，用帶著壓抑嘶啞的聲線說出關鍵台詞：
    “創口邊緣生命反應……非常明顯。”
    那個停頓和輕微的氣音，堪稱神來之筆，真實地反映了一個專業人士在極端刺激下維持理性的過程。
    真正幫助穩定軍心的是洛珞飾演的關宏峰。
    當他接到匯報，大步流星地出現在警戒線外，穿過目瞪口呆的其他警務人員，無視那刺激性的氣味，毫不猶豫地彎腰進入現場帳篷那一刻。
    那種角色的沉穩、老刑偵的“見怪不怪”，和作為現場負責人的權威氣場，瞬間讓整個現場的混亂感覺“專業”了起來。
    他蹲下身體仔細端詳一塊“屍塊”，甚至用手在“創口”邊緣隔空模擬比劃了一下——那份專注和對細節的冷酷審視，讓眾人直接看呆了。
    也讓旁邊的秦浩的表演也瞬間找到了主心骨，變得更有張力。
    “燈光太亮了，再柔一點，頂光打下去隻照亮創口周圍三寸，其他地方壓暗，屍體碎片的反光不要那麽清晰。”
    洛珞在扮演角色的同時，習慣性地開始指導，對著步話機冷靜調整，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模擬物證：
    “吳桐，機位推進一點，給秦昊一個表情特寫，他是第一次見關宏峰如此專注地查看現場。”
    他自然地指揮著，公安老張在旁邊微微頷首，表示他做的很規範。
    就這樣，NG十一次之後，當吳桐終於喊出：“過！”時，整個現場都傳來一陣幾乎虛脫的、劫後餘生般的放鬆喘息。
    不少人都下意識地捂著肚子或胸口。
    舒唱和劉藝菲幾乎是互相攙扶著才走出帳篷的範圍，兩人的臉色依舊很難看，但眼神裏都充滿了疲憊的成就感。
    洛珞走過來，遞給她們水，臉上帶著一絲讚許的笑意：
    “辛苦了，做得非常好！這場戲的效果會非常震撼，特別是你們剛才的反應和表演融入在一起，把這份‘初次震撼’保留下來了，非常寶貴。”
    他把這場戲放在開機第一場目的也正在於此，如果拍過其他戲份後，再拍這場可就沒這個效果了。
    周隊和老張也走過來，老張難得的露出一點笑意：
    “兩位老師這心理素質，真不錯！能挺過這一關，後麵就順多了，洛教授，您的團隊很專業，很能拚。”
    “多虧了咱們局裏的專家指導和配合。”
    洛珞誠懇地道謝，然後對助理低聲道：
    “跟製片說，通知食堂中午加餐，別忘了給所有演職人員，尤其幾位主演，準備清淡易消化、暖胃的湯水和小食。”
    顯然，對於這幅情形，劇組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
    “另外，下午的拍攝計劃稍微調整一下，讓大家緩口氣。”
    這場極其硬核的開機戲，最終在清晨的霧氣和濃烈的感官刺激中宣告完成。
    它像一場嚴酷的洗禮，給《白夜追凶》劇組奠定了絕對寫實、極其“硬核”的基調，也讓所有參與者都深刻地理解到，他們將要麵對的，是怎樣一個需要強大心理支撐和專業支持的刑偵世界。
    尤其是第一次參與到洛珞劇組的工作人員，算是大開了眼界。
    而洛珞的身份和他身後團隊展現出的強大意誌力與專業素養，加上公安部門的傾力支持，也讓所有人在敬佩的同時，心裏有了底。
    這份特殊的關照與便利，正悄然滲透在每一個拍攝細節之中。
    2007年3月中旬，《白夜追凶》片場。
    拾光映畫租借的舊公安分局大樓被精心改造，儼然成了《白夜追凶》劇中的刑偵支隊。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舊家具混合的氣息，燈光師正在調試著模擬審訊室陰冷氛圍的頂燈。
    夜戲即將開始，焦點落在洛珞飾演的關宏峰身上，一場審訊嫌犯的重頭戲。
    洛珞坐在略顯逼仄的“隊長辦公室”裏，低頭研究著下一集的劇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在劇中象征身份的銀質打火機道具。
    化妝師正小心翼翼地為他補妝，加深他眉宇間那份凝重的疲憊感。
    門外走廊，人影晃動。
    劇組的工作人員緊張有序地布設設備，搬動道具。
    穿著嶄新作訓服的群演——由津港市公安局特別協調支援的年輕警員們——正在副導演的指導下調整站姿，努力融入劇中環境。
    他們的參與是經過嚴格審批的“影視協助拍攝任務”，由市局宣傳部門直接對接，手續完備。
    這些年輕的警員們神情或興奮或專注，隻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體驗，能近距離接觸大明星洛珞和劉藝菲，還能親身參與製作精良的影視劇，甚至有點“出公差”的新奇感。
    沒有人留意到角落裏那個穿著深色休閑夾克、戴著特殊耳機的男人——秦浩。
    秦浩手裏拿著一份印有拾光映畫LOGO的文件板，上麵夾著幾張通告單，正低聲和一個劇務核對車輛調度時間。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稱職，低調的藝人助理或公司中層管理者，在忙碌片場中毫不起眼。
    一名飾演劇中特警的年輕警員搬著一個沉重的道具箱經過，差點撞到堆放的電纜。
    秦浩如同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不動聲色地側移半步，伸手穩住了搖晃的箱子，動作自然得仿佛隻是恰巧路過搭了把手。
    “小心點，兄弟。”
    他語氣溫和，帶著點職場熟稔的笑意：
    “這設備挺貴的。”
    “哦哦，謝謝秦助理！”
    年輕警員趕忙道謝，完全沒意識到剛才那個“意外”已經被對方化解於無形。
    秦浩點了點頭，目光滑過年輕警員腰間那空蕩蕩的道具槍套。
    真正的警械在拍攝開始前已被市局安全員統一收走保管，確保萬無一失。
    這是明麵的要求。
    而在秦浩這裏，這隻是最基本的風險點排除。
    他的視線快速的掃過那些“群演警員”。
    這些警力，在協助拍攝、提供真實感的同時，也構成了一道洛珞本人和劇組都“不知道”的、由公權力支撐的安保外圍網絡。
    甚至就連這些警力本身，都隻當自己是過來協助拍戲的。
    雖然洛珞回國後有了洛教授大數學家的身份，但“隱真示真”的低調計劃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能不大動幹戈的實行保護就最好，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恰到好處。
    秦浩要做的，就是確保這道網絡在必要時能被“激活”，且激活的信號源，隻能來自於他這邊。
    “秦哥，洛老師問下一場特警的裝備到位了沒？”
    執行導演的聲音打斷了秦浩的觀察。
    “馬上到位，剛確認了道具組那邊。”
    相比於其他劇組要麽從八一電影製片廠租借，要麽從專業的道具公司訂購或租賃，《白夜》劇組則是直接有警方的裝備支援。
    雖然都是加大火藥量的空包彈，但槍可都是退下來的真家夥，而整個劇組有資格負責這件事的，自然非秦浩莫屬。
    他立刻換上助理應有的幹練表情，快步走向道具間：
    “我再去盯一眼，保準沒問題。”
    他離開的背影融進忙碌的人群中，再自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