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雲超和魏曉峰如此誇讚自己，洛珞當然不清楚。
    此刻他正看著幾個報表時不時的輕笑一聲。
    窮玩車，富玩表什麽的簡直low爆了，搞科研才是真的費錢，相比於他連籌備帶拍攝足足一年半的《流浪地球》，這才一個月的時間，大筆一揮就出去了同樣十個億。
    不過……
    他拿起激光組的費用報表，目光在外協團隊處，尤其是後麵的華國工程物理研究院魏曉峰團隊處停留了一會兒。
    搞科研同樣也很賺錢啊……
    雖然對於下麵的研究員，跑腿的博士生來說，他們總是自詡科研狗，但對於已經能獨立帶項目組的學術領頭人來說，賺錢簡直不要太容易。
    隻有想不想的區別。
    有像他導師陳教授和穀院士那種，一門心思搞學術，當然也有魏副總這種善於統籌，也有自己團隊的“事業型”科研工作者。
    當然了，他倒不是對魏曉峰有什麽偏見。
    如果真是他老師這種學術型的學者，張書記也不可能找過來做他的副手。
    一個國家級的龐大項目，當然是各個領域分工明確，有學術型、工程型、科研型……自然也要有能統籌規劃的。
    隻要工程物理研究院那邊，能用神光III部分平台完成他的要求，那費用他照單全付，一丁點都有不會少。
    如果效果讓他滿意，他還可以給魏曉峰的團隊整體追加一波獎勵。
    反正預算差不多，給誰做都是做，更不用說目前魏教授帶的團隊用的，已經是國內最頂尖的高功率激光裝置了。
    當然了，如果錢花了任務沒完成，他肯定要唯陳光華，還有魏曉峰這個團隊領頭人是問了。
    隻不過這種可行性實在是太低，如果是這樣的蛀蟲，張雲超也不會放心的安排過來，放到這麽重要的項目副總師的位子上。
    所以，他還是放心的。
    況且說到底，他其實跟魏曉峰是差不多的一路人。
    整個誇父工程項目上，應該不會有哪個研究員的身價比他還高了，要是論賺錢能力，他其實更勝一籌。
    隻不過，他目前沒有組建自己的科研團隊和研究所，雖然他已經在思考打造自己的團隊了，但現在肯定是來不及。
    像是這種外包、外協的項目，他是有心無力了。
    不過，他同樣也有自己的方向。
    而且魏曉峰這種團隊外協的架構，頂到天能賺多少呢？
    即便是所有他們能做的項目都給他做了，淨利潤怕是連三千萬都沒有，但他想做的……如果真的做成了，恐怕就是不亞於聚變堆本身的大工程了。
    ……
    厚重的玻璃隔絕了窗外的喧囂，即便是基地各種嘈雜的實驗聲也絲毫傳不到洛珞的耳朵裏。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看著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指尖輕敲著桌麵。
    屏幕上顯示的並非《流浪地球》的渲染幀，也不是“誇父工程”某個驗證平台的實時數據流，而是一份詳細的產業分析報告，標題赫然寫著：《移動互聯網浪潮與智能終端的戰略機遇》。
    “洛教授，東西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秦浩推門而入，手裏提著洛珞和他的行李，這段時間隨著誇父工程的立項，工作量增大最多的人就是他了。
    洛珞的保衛等級從平時的普通保衛，一下子提升了三個等級，雖然在基地的安全肯定不用擔心，但項目上各個組分散的太開，京、滬、川、陝……偶爾需要到處巡查和解決突發情況，這時候就是他壓力最大的時候。
    如果是平時還好，但現在奧運會在即，國內外國友人激增，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好，走吧。”
    洛珞點點頭合上了電腦，起身去接秦浩手裏屬於他的行李，不過被秦浩側身躲了過去。
    洛珞一愣，倒也沒有繼續伸手。
    其實他跟秦浩強調過很多次了，他不是勤務兵，安保工作才是他的分內之事，這種雜物事他自己來沒問題，如果有需要他肯定會開口的。
    不過秦浩還是堅持如此，既不跟洛珞強……也不改。
    “去哪裏？”
    秦浩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
    隨著誇父工程的立項，變動的不僅僅是他的工作壓力，連帶著座駕也換了。
    之前隸屬於拾光映畫的奔馳商務早就不知所蹤，就連洛珞自己的車也都停到車庫裏好久沒動了。
    此刻兩人乘坐的赫然是一輛特製的紅旗轎車。
    不是洛珞上次在機場坐的那種線條流暢、泛著新漆光澤的閱兵禮賓車，而是一輛透著歲月滄桑感的紅旗CA770。
    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個來自過去的沉默巨人，方正的輪廓帶著這個年代特有的威嚴和厚重感，深沉的黑色車漆在夕陽最後的餘暉裏流淌著一種內斂而深不可測的光澤。
    “時間太緊，來不及全新定製，大領導的命令特意給你調用的。”
    這是當時張雲超跟他說的，聲音壓的很低，言語間滿是羨慕。
    且不說車的級別和安全性幾乎快要到頂，就單是領導親自給安排專車這一條，這車開出去都能橫著走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個號牌……洛珞閑太紮眼，而且他對外的身份畢竟還是個演員來著。
    雖然在項目上以及華核工業集團內部，還有不下二十多個研究所和實驗基地，認識洛珞的人已經一大把了，組織上也做好了洛珞站到台前的準備，但洛珞的身份還沒泛濫到爛大街的程度。
    即便是是在項目內部，對洛洛身份的了解，要麽親眼看到，要麽口口相傳。
    信息、電話、尤其是互聯網上的深入討論，還是不被允許的。
    連學術圈和科研項目內部都不是人盡皆知，就更別提外麵的粉絲網友了，還依舊被蒙在鼓裏，等待著洛珞身份徹底曝光的那一天。
    不過對於那些“有心之人”來說，洛珞的身份估計已經快要被挖掘出來，甚至已經透明了。
    所以組織上才那麽重視他的安全防護措施。
    隻是洛珞覺得這麽招搖過市影響不好，所以才把牌照給換了。
    “直接去時光科技吧。”
    洛珞沒怎麽思索直接說道。
    “……好”
    聞言秦浩倒是一愣，隨即悶聲應下。
    ……
    十多分鍾過去，秦浩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掃視副駕駛。
    跟他以前負責過的其他領導不同，洛珞並不喜歡坐在後排，大部分時候都坐在副駕駛……除非劉藝菲也在。
    雖然大部分科研和拍戲的關鍵階段，洛珞太過疲憊，在車上的時間都用來休息，但也有一些清閑的時刻會跟他閑聊，有時候因為他作為國安的人員，什麽話都能放心的跟他說，甚至會聊些科研方麵的問題……雖然他基本聽不懂。
    作為洛珞身邊最近的人，他有時候甚至比那些項目上的人都更能判斷出目前進展是順利還是出了問題。
    一年多的暗中保護，近兩年的朝夕相處，加上洛珞一向平易近人，兩人的關係也早就不再局限在教授和安保人員上了。
    因此在此刻他發現了洛珞並沒有在休息後，便斟酌了一下措辭，試探性的問道：
    “最近項目還都挺順利的嗎？”
    “嗯”
    “短期內沒什麽事了吧？”
    “嗯”
    “那……”
    “你有話直說就可以”
    洛珞側頭看過去，秦浩這幅支支吾吾的樣子實在是過於違和，跟拐彎抹角實在相差太遠，當即便問道。
    “嗯～我就想問問，您不回家歇兩天嗎？”
    秦浩斟酌了半天，發現他確實不擅長委婉的表達，當下也是直接問道。
    “哈，先不回去了。”
    洛珞輕笑一聲，隨即解釋道：
    “茜茜最近在跟著我老師的話劇團到處跑，我倒也不用那麽著急回家去。”
    這個老師當然不是陳教授，而是他的表演老師孫琳。
    是的，自從兩人旅行回來後，洛珞一門心思撲到了誇父逐日項目上，而劉藝菲也沒有閑著，進了話劇團。
    去年劉藝菲發了一張自己的首張同名專輯，火爆銷售，直接衝進了內地專輯銷量榜前十。
    不過銷量雖然很高，但她很清楚，更多依賴的是她在影視劇領域打下的名氣，那些粉絲無理由的在支持她而已。
    論及唱功，她的水準其實遠遠算不上頂尖，即便經過了近一年的專業培訓，她也隻是勉強步入了專業歌手的行列，這種事還是很考驗天賦的，再努力也就是這個水準了，勉強不來。
    況且對於她來說，相比於唱歌，還是演戲更符合她的興趣，她也更願意把時間精力放在這上麵。
    隻不過在《星你》打破收視率曆史記錄，而且眼看後來者都無力超越，《源代碼》也還在保持著內地影史票房冠軍時，她便把目光轉向了另一領域——話劇舞台。
    他的思緒飄回了數月前，兩人結束那場近乎瘋狂的環球旅行，剛剛回到BJ寓所的那個午後。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屋子裏還彌漫著行李箱敞開的獨特氣息，是遠行歸來的印記。
    劉藝菲將最後一件疊好的衣物放進衣帽間，沒有像往常那樣撲進沙發抱枕堆裏，反而拉著洛珞在窗邊坐下。
    她的眼神清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和期許。
    “珞珞”
    她的聲音很輕：
    “我們這次在外麵走了這麽久，看了那麽多不同的風景和人文，感觸真的很大，那種沉澱在時光裏的故事感、那些人物身上真實飽滿的生命力……”
    洛珞握著她微涼的手，安靜地聽著，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語中的那份熱忱與隱隱的探尋。
    “回看《星你》和《源代碼》的成功”
    劉藝菲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著洛珞的袖口：
    “我真的很幸運，得到了大家的喜愛，但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現在的掌聲和光芒，有多少是倚賴於角色的設定、劇情的精彩，甚至是……嗯，你帶來的？”
    “而我自己，作為演員的核心，那份塑造靈魂、讓角色真正在舞台上活過來的能力，到底磨礪到了幾分？我有沒有真正在表演上，站穩腳跟？”
    她的語氣帶著罕見的嚴肅，甚至有一絲自我剖析。
    這不同於她麵對外界質疑時的淡定或采訪中的圓融，這是真正麵向內心的叩問。
    洛珞聞言心頭微動，他太了解眼前的女孩了。
    雖然現在的她擁有驚人的明星光環和國民認知度，這本足以讓她在商業影視的舒適區裏遊刃有餘，享受著鮮花與掌聲。
    然而，她內心的底色，終究是那個熱愛表演的小女孩。
    這種清醒的自我認知和對表演單純的渴望格外難得。
    “你想怎麽做？”
    洛珞的聲音低沉而溫暖，帶著全然的信任與鼓勵。
    劉藝菲的指尖在他掌心收緊，又緩緩鬆開，像是在做某個重要的決定，最終，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近乎勇氣的光芒：
    “我想演話劇。”
    “話劇？”
    洛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
    “嗯！”
    劉藝菲用力點頭，眼神愈發明亮，帶著一種放下顧慮的輕鬆和躍躍欲試：
    “舞台上是沒有NG的表演，是對演員基本功最公平的檢驗場，麵對台下真實的觀眾，每一秒的情緒都必須飽滿、真實、層層遞進。”
    “沒有剪輯的修飾，沒有慢鏡頭的掩護，聲音、形體、眼神……一切都會被無限放大。我覺得隻有在那裏，才能逼自己褪掉一些依賴外部的東西，真正的去表演。”
    她越說越堅定，仿佛那個舞台已在眼前發出召喚：
    “我想要那種更純粹的表演體驗。”
    “這是好事！”
    洛珞沒有絲毫猶豫，當即給予支持道，眼中滿是欣賞的光：
    “跳出舒適區，主動尋求突破和沉澱。”
    他毫不吝嗇地讚美著她的決定，同時也深知這其中的艱辛：
    “不過這會很辛苦，心理壓力也大，你準備好了嗎？”
    “嗯！”
    劉藝菲眼中的光芒更加熾熱，而且……
    她的語氣忽然帶上一點兒的嬌憨和狡黠：
    “不是有你嘛！我知道你最近又要忙起來了。”
    她心疼地摸摸洛珞眼下的淡青色：
    “我們都在各自的領域發光，也挺好的！至少我不會因為拍戲太忙打擾到你啊。”
    洛珞被她這“公私分明”的理由逗笑了，心頭卻是一片柔軟和動容。
    她總是這樣，把最深的關切藏在看似輕鬆俏皮的話語裏。
    “傻丫頭。”
    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隨即認真地想了想：
    “那你想好去哪個話劇團了嗎？”
    “沒呢”
    劉藝菲搖了搖頭，她隻是剛有這個想法。
    洛珞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找著：
    “我問問我當時的表演老師吧，她就是國家話劇院的。”
    劉藝菲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小燈泡：
    “是孫琳老師嗎？她排的《暗戀桃花源》、《雷雨》都是教科書級別的！真的可以嗎？”
    “嗯，雖然考進話劇院需要你自己努力，不過在此之前，可以讓孫老師先帶你一起。”
    洛珞回答道。
    雖然從他考上北電以後，孫琳就沒再教過他什麽了，但兩人的聯係一直沒有斷，逢年過節他也會電話短信發祝福，有一次孫老師在京城演出時，他正好有空還帶著劉藝菲去看了一場。
    也是劉藝菲知道孫老師的原因。
    “我想，她應該會欣賞你這份回歸舞台的心意。”
    洛珞說著，便撥通了孫琳老師的電話。
    他向孫琳詳細講述了劉藝菲目前的定位、她的困惑、以及主動尋求突破、渴望紮根舞台的強烈意願，言語間充滿了真誠的推薦意味。
    電話那頭的孫琳靜靜地聽著，沒有立刻回應。
    洛珞知道，孫老師對演員的人品、藝術追求和天賦看得很重，遠超名氣本身。
    片刻沉默後，孫琳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探究：
    “你的小女朋友長得確實有靈氣，討觀眾喜歡，不過……偶像劇、古裝仙俠，商業電影的節奏，跟話劇舞台可是兩碼事，她能靜得下心？吃得了當眾孤獨的苦？願意放下那些聚光燈和粉絲，從基本功重新來過？”
    她的話語直白而犀利，指出了劉藝菲身上最大的標簽和轉型可能麵臨的障礙。
    平心而論，且不說劉藝菲那麽高的人氣和咖位，單是洛珞的女朋友的身份，這個事她就一百個樂意。
    不僅僅是她，甚至對她們整個話劇團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連團長都巴不得能跟洛珞產生點聯係。
    但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如果劉藝菲並不是真的想來學表演，鍛煉自己，單純想在話劇院鍍個金，要個話劇演員的身份，那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因此，她才把話說在了前麵。
    洛珞沒有絲毫猶豫，聲音平穩而篤定，仿佛在陳述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孫老師，茜茜的內心遠比她外表的星光更加堅韌和清醒，她對表演的熱愛是純粹的，絕非一時興起。”
    “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她什麽時候來，我可是先帶著她一塊排練試試。”
    洛珞心中一喜，剛要致謝，孫琳緊接著道：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既然進了我的話劇團磨煉，就是普通演員，即便是你的女朋友也一樣沒明星待遇，排練時間、基本功訓練、對詞改本子，一樣不能少。”
    “這正是她想要的，孫老師！”
    洛珞由衷地說。
    就這樣，劉藝菲在兩個月前先是跟隨孫琳老師的話劇團，一同參與了後續的排練和演出，同時還報名了國家話劇院的考試。
    是的，即便她很清楚，以她的名氣和洛珞的關係，即便是無數演員求之不得的國家話劇院，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過她卻並沒有走這個後門，而是選擇了公開報考，即便要進也是憑借自己的實力，麵試筆試一個不落。
    對此，洛珞更是十分的支持。
    雖然他也清楚，即便是公開報考，話劇院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看他的麵子，估計即便真差幾分，恐怕也會想辦法讓劉藝菲進去。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和劉藝菲能做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總不能矯枉過正。
    而在這兩個月裏，他雖然不是特別的忙，但也沒有時間去看看劉藝菲的演出或者排練情況。
    不過他們兩個也偶爾有過視頻通話，聽她講述了在話劇團的生活，按劉藝菲的說法，很充實也有趣，大家也很照顧她。
    他還看到了一次劉藝菲在話劇團的演出視頻，變化確實很大，跟她以往在片場的感覺完全不同。
    此刻，洛珞坐在車裏，卻仿佛能看到，在遙遠的某個劇場排練廳裏，劉藝菲正緊張又興奮地準備著，褪去華服，換上樸素的練功服，投入到那方神聖又充滿挑戰的舞台。
    而他自己，則在另一片燃燒著億萬度等離子體野望的“舞台”上，同樣要劈荊斬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