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送不出去的一百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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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開幕式的煙花硝煙尚未在鳥城上空完全散去,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種激越後的餘韻。
人們還沉浸在五環的榮光之中,劉藝菲卻已悄然收拾好了行裝。
伴隨著奧運會開幕式的成功結束,奧運比賽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隻是這部分內容洛珞和劉藝菲就絲毫不感興趣了。
尤其是洛珞,以他現在的實力,真要是下場全力比一下,估計最少也得拿五六塊金牌回來。
劉藝菲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再次踏上了話劇巡演的旅程。
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南方一座文化古城,她的行李箱裏塞滿了劇本和備考國家話劇院的複習資料。
洛珞站在門口目送她上車,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支持。
他喜歡她專注於藝術時閃閃發亮的樣子,短暫的分別是為了彼此更豐碩的成就,無需言語,默契已深。
至於他自然也要繼續他的事業。
紅旗CA770平穩地駛離別墅區,卻不是開往機場,而是調頭駛向時光科技的總部。
車內,洛珞靠在舒適的皮質座椅上,神色淡然。
車窗外掠過慶祝奧運的標語和熙攘的人流,他的思緒卻像精確的導航,在幾個截然不同的坐標間流暢切換。
對普通人而言,同時執掌一個關乎人類未來能源的絕密超級工程和一個意圖顛覆全球消費電子格局的科技巨擘,恐怕會心力交瘁、分身乏術。
但在洛珞身上,這種所謂的“忙碌”更像是一場遊刃有餘的棋盤博弈,他仿佛一位洞悉棋局的超然弈手,落子從容。
起碼比起當初在《流浪地球》劇組邊拍攝,邊要在資料和劇情間遊走,晝夜不分的尋找突破口,現在的忙碌已經輕鬆多了。
就在洛珞從容不迫地穿梭於科技與能源的宏圖之間時,地球的另一端,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劍橋市,克雷數學研究所的會議室裏彌漫著一種微妙的緊張感。
窗外是古雅的磚砌建築和蔥鬱的榆樹林,但室內的空氣卻厚重如鉛。
麥克·安德森爵士坐在長桌盡頭,指尖輕敲著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封麵上印著醒目的標題:“NavierStokes Equations Existence&noothness”。
周圍環繞著數學委員會的成員,他們的麵孔嚴肅又興奮。
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經過他們兩年漫長的評審、複核和全球數學界的爭論,洛珞對千禧難題NS方程的證明,終於被確認為完美無瑕。
麥克爵士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
“諸位”
他環視眾人,眼神中閃爍著勝利的光:
“曆時兩年,我們走完了所有標準流程,洛珞教授的證明,正如委員會報告所言,‘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洞見和技巧,創造了全新處理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的工具箱’,這是數學史的一個裏程碑。”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變得複雜:
“但大家知道,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走到這一步。”
是的,這也是這次會議氣氛並沒有那麽愉快,反而有些緊張的奇怪的原因。
會議室裏一片沉默,老成員們想起了兩年前的窘境。
2004年,格裏戈裏·佩雷爾曼提交了龐加萊猜想的證明,同樣經曆了兩年嚴格審查後,被克雷研究所確認無誤。
當時的委員會興致勃勃地準備頒獎典禮,邀請佩雷爾曼前來領取一百萬美元獎金。
可那位俄羅斯天才的回應,如同一盆冷水:他拒絕了。
拒絕理由含糊其辭——什麽“榮譽屬於數學本身”、“金錢玷汙了純粹的知識”。
更諷刺的是,這不是佩雷爾曼第一次拒絕大獎;早在2006年的菲爾茲獎,他也同樣缺席。
這讓克雷研究所成了數學界的笑話:一個懷抱巨資要改變世界的機構,卻連獎金都送不出去。
“佩雷爾曼那次,我們成了全球媒體的反麵教材。”
財務負責人艾米麗歎了口氣,她負責管理那一百萬美元基金:
“新聞頭條寫著:‘克雷研究所錢送不出去,天才們不屑領獎’,我們不能重蹈覆轍。”
麥克爵士的嘴角繃緊了。
“所以,這次不同,洛珞教授是菲爾茲級別學者中最年輕、解決難題最快的一個,他2006年國際數學家大會上的演講轟動全場,證明簡潔有力,我們必須確保獎金成功頒發。”
他轉向行政主管羅伯特:
“聯係洛珞教授,發出正式邀請,告訴他,我們要在總部舉行盛大儀式,不隻頒獎,還要他做專題報告。”
“這將是數學界的盛宴,全球媒體都會聚焦——我們不能再讓這一百萬美元‘爛在手裏’。”
羅伯特點頭,開始草擬邀請函,語氣熱切如火焰:
“敬愛的洛珞教授:我們榮幸地通知您,您的NS方程證明已被全票通過克雷評審,為表彰您對數學的卓越貢獻,特邀請您於2008年10月出席劍橋總部頒獎典禮,並做主題演講,領取一百萬美元獎金……”
邀請函通過加密渠道發向了BJ。
克雷研究所的每個人都相信,這次能成功。
他們想象著洛珞站在領獎台上的場景:一個天才少年,從東方冉冉升起,照亮數學的聖殿。
沒有人知道,這位天才的另一身份,是中國絕密工程“誇父計劃”的總設計師——那是一個國家級的秘密,連中國國內的普通科學家都不知情,更遑論大洋彼岸的數學學者。
所以……他們也當然不會知道,想要洛珞短期內前來領獎的難度……還要更勝佩雷爾曼。
同一時間,在華國首都西郊,一座不起眼的灰色建築深處,洛珞正忙得不可開交。
此刻,他坐在代號指揮中心的辦公室裏,麵前是平台的實驗數據報表——魏曉峰剛剛提交的激光點火係統進展報告。
空氣裏彌漫著計算器的嗡鳴聲,洛珞的目光銳利的掃過一行行數字,驗證平台穩步推進……但就在他提筆批示時,助手秦浩敲門進來,遞上了洛珞的筆記本電腦。
“洛教授,有新郵件。”
秦浩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貫的警戒:
“是克雷研究所的,標題看著挺正式的。”
洛珞隻瞥了一眼屏幕。
邀請函的熱情語調和“一百萬美元”的承諾,沒讓他揚起半點波瀾。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片刻,腦海飛速轉動。
作為誇父工程的總指揮,他的人生早已不屬於自己。
國家絕密項目要求他紮根本土,任何出國都需最高層的豁免——但那不可能。
就跟他之前預料的一樣,當他把誇父逐日的設計報告遞上去的那一天起,短期內是沒有出國的可能了,除非示範堆完成建造並點火成功。
否則一個總設計師的足跡,豈能輕易跨出國界?還是去漂亮國……風險太高。
連一秒鍾的猶豫也欠奉,他立刻做出了決定。
回複郵件草稿在腦中成形:簡潔、禮貌,但絕無商量餘地。
收件人:
主題: Re: Invitation for Millennial Prize&nony
內容:
尊敬的克雷研究所委員會:
感謝邀請和對證明的認可,我已收到郵件。
然而,由於個人工作安排,我將無法親臨到場領獎。
請理解,當前職責使我無法脫身。
若獎金可遠程捐贈,我建議用於資助青年數學家的研究,以延續數學精神,謹致問候。
——洛珞
回複發出,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
洛珞甚至沒讓思緒停留,對克雷研究所可能產生的不解或失望,他根本無暇顧及。
秦浩離開後,洛珞的目光重聚焦在報表上——磁流體回路的預算超支需要處理。
時光科技的新電池項目正待決策……這些才關乎“真實”的未來,遠比領獎重要。
回到劍橋,克雷研究所的會議室依舊燈火通明。
羅伯特衝進來時,麵色有些灰白,簡直把失敗寫到了臉上。
“他也拒絕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著:
“洛珞教授說‘個人工作安排’,不能來!”
麥克·安德森猛地站起,手撐著桌麵,言語間全是不理解:
“什麽?他也拒絕了?!”
記憶中的2006年畫麵洶湧而來:媒體報道的嘲諷鏡頭,佩雷爾曼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和這一百萬美元永遠沉寂在金庫裏。
別覺得一百萬發不出對於他們來說是賺了。
他們既然敢設立這個大獎和巨額的獎金,自然就不怕花錢,反而獎金設下卻發布出去,才是最丟人的!
艾米麗苦笑:
“曆史在重演?第一次頒獎失敗,這次又……”
但他們永遠不可能知道真相。
洛珞的拒絕信裏,隻字不提“誇父計劃”或“總設計師”;在克雷研究所的視角中,他隻是個忙於其他科研的學者。
羅伯特歎道:“或許他真有什麽事呢?我們查過,他在中國高校有教職,但……”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但什麽理由能讓這些數學家接二連三的拒絕他們的獎金呢,那可是一百萬美元!
“怎麽現在想要送錢出去都那麽難嗎?”
麥克·安德森有些苦惱的用雙手捂住腦袋,言語間全是不理解。
佩雷爾曼也就算了,但那位年輕的東方學者在他們印象裏似乎不是這樣的人啊,當初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他也去了,菲爾茲獎也領了。
盡管他很少出國,更幾乎沒怎麽參加過學術會議,但看其他人……陶哲軒、布爾甘等他的朋友對他的評價,他顯然不是個孤僻的人,沒道理拒絕啊。
還是說現在搞數學的也這麽有錢了?
“佩雷爾曼拒絕是他所謂的……為了理念的純粹,……可洛珞先生,他才24歲,正值盛名,他前年明明還親臨國際數學家大會領取了菲爾茲獎!”
助手露西站在一旁,麵色同樣凝重:
“教授,郵件裏隻說‘因要務無法抽身出國’,建議將獎金遠程捐贈……這理由……”
她頓了頓:
“洛先生在IMU大會後,學術軌跡幾乎消失了,所有公開信息都停留在水木大學教授身份上,太不尋常了。”
麥克·安德森停下腳步,看向牆麵上懸掛的七大千禧難題銘牌,其中兩塊——龐加萊猜想和NS方程——已經宣告攻克。
“七個解決了兩個,獎金卻一筆也沒能發出去。”
他苦笑著搖頭:
“這簡直成了國際數學界的世紀笑話!克雷研究所的信譽和規則受到挑戰!我們必須想辦法,必須讓這筆屬於他的榮譽獎金送達他手中!”
他眼中閃過一絲倔強:
“露西,動用一切聯係途徑,聯係華國的學術機構、他曾經的導師……同時,向我國相關部門遞交正式文件,請求協助確保洛珞先生能親自領獎。”
“或者……至少,我們要得到一個能說服全球數學界的、關於他拒絕領獎的真正、充分的理由!”
其實他心裏清楚,後一條路希望渺茫,洛珞簡曆上那巨大的“空窗期”,本身就是最大的謎團。
就在克雷研究所想盡辦法把錢送出去時,地球另一端,“誇父工程”的絕密基地深處,氣氛截然不同。
指揮中心的空氣中似乎都跳動著無形的能量,巨大屏幕上流淌著令人目眩的數據流和結構圖。
總設計師洛珞正俯身在一排精密計算器前,指尖快速敲擊著虛擬投影出的公式,與磁流體組組長激烈討論著一個突發的不穩定擾動模型。
“教授,“老家”專線。”
他的貼身安保負責人秦浩的聲音在加密通訊器中響起,沉穩而不容忽視。
洛珞眉頭微蹙,向組長做了個“稍等”的手勢,走出了指揮台。
“什麽事?”
“關於克雷研究所的事,‘家裏’知道了,情報顯示,對方反應激烈,可能正試圖通過多種渠道接觸您。”
秦浩的聲音清晰傳達:
“您拒絕接受獎金和出國的決定,總部給予了高度讚賞,認為這體現了一名總設計師的覺悟和對國家最高安全的絕對忠誠。”
事實果然如洛珞預料的一樣,組織上當然不會讚成他這個關鍵時候冒著風險出國,而且還是漂亮國。
甚至要不是克雷研究所和千禧難題的一百萬獎金,早在八年前就已經在整個國際數學界公示,他們估計都要懷疑這次頒獎也是個陰謀了。
即便這樣,目前科工委那邊關於“是不是那邊的政府對研究所施壓,導致他們著急借此機會把洛珞請過去領獎,然後直接秘密軟禁,造成類似走失的假象”,等一係列陰謀論的猜想,仍在繼續。
洛珞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依然掃視著屏幕上那個頑固的擾動波形。
百萬美金?在他此刻關注的、可能耗資數十億乃至百億驗證的“磁流體回路”麵前,在他要“點燃”的那個恒星級夢想麵前,幾乎微不可聞。
“張書記還說了”
秦浩頓了頓,模仿著那位老書記的語氣:
“一百萬美元的獎金不能讓您憑白損失,這筆錢組織上會想辦法加倍補給您的。”
洛珞嘴角極其難得地向上彎了一下。
張雲超這話帶著濃濃的人情味和對他的回護。
一百萬美元,對一個絕密國家級項目的總預算而言,確實不算什麽,但這背後的認可和關懷,彌足珍貴。
“回複‘家裏’,感謝領導和組織的理解與關心,獎金無需補償。”
洛珞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
“至於克雷研究所那邊……由國家和IMU方麵按正常程序協調處理即可,我不希望因此產生任何不必要的國際關注或麻煩,眼下,解決掉這個磁流體回路的‘刺兒頭’才是大事。”
他的目光重新銳利起來,投向仍在等待的磁流體組組長:
“告訴張書記,組織上的大方,我更希望體現在後續加速器核心模塊的經費審批速度上。”
“明白!”
秦浩幹脆利落地結束對話往外走去。
洛珞快步走回計算器前,剛才那股百萬美金引起的微不足道的漣漪,在他心底早已平息無痕。
他指著屏幕上那個頑固波形,語速恢複了慣有的清晰和不容置疑:
“趙組長,剛才的擾動模擬,核心在邊界層在強湍流場下產生的非線性渦旋……我們需要從第三組子方程切入,修正網格……立刻重算!”
……
克雷研究所內,麥克·安德森爵士盯著窗外暮色,仍在思考著對策。
而那西郊基地的研究中心,洛珞已經全情投入下一個關鍵計算節點。
一筆未領的獎金,在波士頓引起了一場尋找“消失數學家”的風波;在西郊的灰色建築裏,不過是偉大征程中一個被迅速略過的注腳。
張雲超掛斷與秦浩的通話後,對著辦公室裏另一位核心人員搖頭笑道:
“聽見了吧?這小子……眼界、胸襟是真的大,一百萬美元都動不了他心,好,好啊!”
他抽了口煙,煙霧繚繞中,目光仿佛穿透了辦公室牆壁,看到了那個在西郊基地裏執著於星辰大海的年輕背影。
“那一百萬美金……算了?”
旁邊的人問。
“算了吧,他應該沒有客套,是真的看不上這筆獎金。”
張雲超彈了彈煙灰,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我們也隻能在其他方麵補償……不,支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