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蒼老的林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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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電筒光暈籠罩林尋的瞬間,樂東呼吸都慢了半拍,蔡坤更是發出一聲被掐斷脖子一樣的抽氣。
    光柱下,林尋靜靜的躺在那裏,但……那已經不是他們熟悉的林尋。
    原本利落烏黑,帶著點颯爽英氣的短發,此刻竟是一片刺眼的霜白。
    那白發幹枯而稀疏,無力地貼在她的頭皮和額前,在夜風中微微顫動,仿佛深秋荒野上凋零的蘆葦。
    “不……不可能……”
    蔡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像是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顫抖的伸出手輕柔的撥開那些拂在林尋臉上的白發。
    樂東也屏住了呼吸,心底裏有個聲音在瘋狂呐喊:不是她,千萬別是她!
    然而,當那張臉完整地暴露在光線下時,樂東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如遭雷擊。
    那是一張布滿了深深褶皺的臉,皮膚鬆弛下垂,失去了所有彈性和光澤,如同被揉搓後展開的粗糙牛皮紙。
    褐色的老年斑星星點點地分布在臉頰額頭和眼窩周圍,五官的輪廓依稀還能看出是林尋,但那枯萎的模樣,讓人無法將她與之前還充滿活力的那個女警官聯係起來。
    蔡坤徹底呆住了,瞳孔放大,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他剛剛才從幻境中林尋被喂鱷魚的驚恐裏掙脫出來,心情尚未平複,轉眼又看到這比死亡更殘酷的景象。
    這巨大的落差,讓他的大腦停止運轉,隻是張著嘴,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聲音。
    一旁的麻文文雖然沒看到林尋樣貌,但他感覺周圍到底沉默和蔡坤不正常的抽氣聲,他心頭一沉,低聲問道:“怎麽回事?林尋她…”
    沒人回答。
    樂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難道直接說,林尋從一個青春正盛的大美女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
    蔡坤則是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他仿佛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空殼。
    幾秒鍾後,他忽然抬起頭,抓住樂東的胳膊,眼神裏充滿了混亂和乞求,語無倫次的說:
    “東子……東子!我…我還在幻境裏,對不對?這他媽還是假的,你打我!你用力打我一下!讓我醒過來!”
    說著,他竟真的抬起手朝自己臉上扇去,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亂葬崗裏格外刺耳。
    “老蔡!別他媽作賤自己了!”
    樂東一把抓住他再次揚起的手腕,怒喝:“這不是幻境,這是真的,林警官這樣子……肯定是雅女和馬管家搞的鬼!”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之前聽到的隻言片語:
    “我記得……那會雅女和馬管家提起過什麽‘壽果’,‘果核’……結合林警官現在的狀態,還不明白嗎?
    他們……他們這是把林警官的壽命給偷走了,才讓她變成這樣!”
    “偷走了…壽命?”
    蔡坤喃喃重複著,眼中的混亂漸漸被焚心蝕骨的怒火取代。
    他站起身,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的望向貓耳山的方向低吼道:“我操他媽,老子要去宰了那兩個畜生,把壽命搶回來!”
    他作勢就要往山上衝,樂東趕緊攔住他,吼道:
    “蔡坤!你他媽別傻逼了行不行,那雅女就看我們一眼,咱倆就差點自己弄死自己!
    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你現在趕著去送?你怎麽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更狠的手段?上去還能不能活著下來?”
    “那我難道就這麽看著小尋…”蔡坤梗著脖子,眼淚混著臉上的血汙流下,不甘的嘶吼。
    “冷靜點!”
    這時,麻文文也開口了:“聽樂東的,而且那朗生不是也說過嗎?凡是經雅女‘治療’病的人,都沒多久就老死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確認林尋是否還活著,不管後果如何,無論是想報仇,還是想辦法救林尋,憑我們三個,根本處理不了!”
    他側過頭,那雙瓷白色的眼球望著蔡坤的方向,語氣凝重:“我們必須先回去,找陳先生,隻有人多了,辦法才會多,機會才會大!”
    蔡坤胸膛起伏,他看著樂東堅決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蒼老不堪的林尋,最終,那股拚命的血氣被對林尋處境的擔憂壓了下去。
    他用手抹了把臉,頹然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顫抖的探向林尋的鼻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一秒……
    兩秒……
    三秒……
    樂東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衝出胸腔,他快要忍不住出聲催促時,蔡坤終於將手縮了回來,臉上綻放出喜悅喊道:
    “有氣!有氣!東子,麻大師,小尋還有氣,她還活著!”
    這一聲,如同赦令,讓樂東和麻文文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樂東趕緊抓住蔡坤的肩膀,用力按了按:“老蔡,聽麻大師的,就算是為了安頓好林警官,咱們也必須先離開這裏!”
    蔡坤這次沒有再反對,他含著淚點頭,然後將蒼老的林尋穩穩的橫抱起來,那輕柔的動作,與他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形象判若兩人。
    樂東見狀,收拾起地上的背包,一手攙住麻文文喊道:“快走!”
    他打起手電,為抱著林尋的蔡坤照亮前路,三人不敢再有絲毫耽擱,沿著來時依稀可辨的鄉道,朝著村口停車的方向疾行而去。
    幸好後半段都是相對平坦的鄉道,雖然黑暗,但比崎嶇的山路好走了太多。
    幾分鍾後,他們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汽車,幾人迅速上車將村莊甩在身後,融入無邊的夜色之中。
    ……
    當車子駛回他們落腳的假日酒店時,東方的天際已經透出了一抹魚肚白。
    清晨的微光中,一些早起的上班族和旅客已經開始進出,路邊早餐攤飄出陣陣食物香氣,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常態。
    但這番景象,卻與車內幾人沉重壓抑的心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將車停好,蔡坤抱著的林尋,樂東和麻文文緊隨其後,快步穿過大堂,回到了房間。
    輕輕將林尋安置在床上,蔡坤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又包紮了一下她頭上之前被拖行時造成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三人誰也沒有離開房間的打算,誰也沒有心思提及吃飯,盡管他們的腸胃早已因為一夜的奔逃和緊張而饑腸轆轆。
    三個人,或坐在椅子上,或靠在牆邊,或像蔡坤一樣焦躁的在床邊來回踱步。
    他們的目光,都鎖定在床上那個白發蒼蒼的身影上,房間裏隻有蔡坤腳步聲和幾人粗重的呼吸聲交錯響起。
    片刻後,或許是這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麻文文揉了揉疲憊的眉心,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深深的困惑:
    “我還是想不通……那雅女,為什麽要無端害林尋?聽那朗生說,雅女下山,是去給一個‘外地的女病人’治病。
    可林尋進去是為了調查,又怎麽會牽扯到‘看病’身上?”
    樂東背靠著牆壁,仰頭看著天花板,腦海裏像過電影一樣回放著之前的種種細節。
    他緩緩開口:
    “除非…那個外地的女病人,根本就不是林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