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細密的針，紮得朗日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指腹反複摩挲著手機殼上磨掉漆的紋路——那是去年林悅懷孕後，笑著在他手機上貼的卡通貼紙，如今隻剩邊緣一點殘膠。
    “朗總，警方那邊剛傳來消息。”助理小陳的聲音帶著喘，手裏捏著份文件，“趙天成的賬戶流水查清楚了，他還挪用了公司三億公款，用來買通陳默那群人。”
    朗日沒抬頭，視線落在病房門上那扇磨砂玻璃上。林悅的影子在裏麵輕輕動了動，大概是翻了個身。“知道了。”他的聲音有點啞，“讓律師盯緊點，贓款能追多少追多少，剩下的……不急。”
    小陳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多說。他跟著朗日快五年，從沒見過老板這副模樣——襯衫皺巴巴的，眼下泛著青黑，像根被拉到極致的弦，稍微一碰就要斷。
    病房門“哢嗒”一聲開了，護士走出來摘下口罩：“家屬可以進去了，病人剛醒，別讓她太激動。”
    朗日猛地站起來，腿麻得差點踉蹌。推開門時，林悅正側躺著看窗外，陽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剛想開口，她卻先轉了頭。
    “你來了。”林悅的聲音很輕，帶著剛醒的沙啞，手卻下意識地護著肚子，“寶寶剛才踢我了，好像知道爸爸來了。”
    朗日蹲在床邊，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麵的手。那隻手涼得像冰，指節上還有被繩子勒出的紅痕。“疼嗎？”他盯著那道痕跡，喉結滾了滾。
    “早不疼了。”林悅笑了笑，眼角卻泛了紅，“我就是……就是有點怕。那天趙天成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真怕……”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我怕見不到你，也怕寶寶……”
    “不怕了。”朗日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滾燙的眼淚沒忍住砸在她手背上，“都過去了，我在呢。”他從沒在林悅麵前掉過淚，哪怕創業最難的時候，賬上隻剩幾千塊，他都笑著說“會好的”。可此刻看著她眼底的驚惶，他突然覺得所有的堅強都是假的。
    林悅反過來擦他的眼淚，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胡茬青黑的下巴：“你瘦了好多。公司那邊……沒事吧？”
    “沒事。”朗日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扯出個笑，“新品發布會特別成功，訂單排到年底了。趙天成那小子，不僅要坐牢，還得賠我們五千萬。”
    “那就好。”林悅鬆了口氣，眼神卻暗了暗，“其實……我早就覺得他不對勁。上次同學聚會，他看你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還有陳默，他來公司送文件那天，偷偷翻了你辦公室的抽屜。我當時沒多想，現在才明白……”
    朗日的心沉了沉。他一直以為自己把人心看得透，卻沒發現身邊藏著這麽多暗箭。趙天成的嫉妒，陳默的背叛，像根刺紮在他心口，又悶又疼。
    “是我太粗心了。”他握緊林悅的手，“以後不會了，我會保護好你和寶寶，還有我們的家。”
    正說著，病房門被推開，張股東和王博士拎著果籃走進來。“朗總，林小姐，我們來看看你們。”張股東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剛聽小陳說林小姐醒了，可把我們高興壞了！”
    王博士把一份報告遞過來：“朗總，這是新產品的用戶反饋，好評率98%！好多老客戶都說要追加訂單呢！”
    林悅看著他們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看來我沒白受這場罪，公司能好起來就好。”
    “可不能這麽說！”張股東趕緊擺手，“你和寶寶平安無事，比什麽都重要。朗總說了，等你出院，全公司放三天假，他請客！”
    朗日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想給你們個驚喜的。”
    病房裏的氣氛漸漸暖起來，陽光透過窗戶鋪在地板上，像層金紗。朗日看著林悅臉上重新泛起的血色，心裏那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傍晚時分，李警官帶著案卷過來。“朗總，趙天成的案子基本結了。”他翻開卷宗，“綁架罪、挪用公款罪、商業誹謗罪，數罪並罰，最少十五年。”
    朗日翻到陳默的供詞那頁，指腹停在“女兒白血病”幾個字上。“他女兒的手術……安排好了嗎？”
    “已經住院了，配型很成功。”李警官歎了口氣，“陳默也算戴罪立功，法官說會從輕判。”
    朗日合起案卷，望向窗外。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像幅濃墨重彩的畫。他突然想起大學時，他和趙天成、林悅在操場看星星，趙天成拍著胸脯說“以後咱們三個開家公司，肯定能成行業第一”。那時的風是暖的，星星是亮的，誰也沒想到，十幾年後會走到這一步。
    “謝謝你，李警官。”他站起身，“辛苦你們了。”
    李警官走後，病房裏又安靜下來。林悅已經睡著了，眉頭卻微微皺著，像是還在做噩夢。朗日坐在床邊，輕輕撫平她的眉，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朗總，我是陳默的妻子。謝謝你救了我女兒，大恩不言謝。”
    朗日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刪了刪，最終隻回了兩個字：“保重。”
    他抬頭看向窗外，夜色像潮水般漫上來，遠處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林悅臉上。朗日握緊她的手，在心裏默默說：
    “悅悅，不管過去有多少風雨，以後的日子，我一定讓你和寶寶活得踏實。那些藏在暗處的影子，再也傷不到我們了。”
    病房裏很靜，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像在為這個重生的夜晚，輕輕打著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