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越想越覺得這係統精得像隻老狐狸，指尖無意識敲著桌沿時，倒想起天魂塔裏的光景來。
    天魂塔內流光溢彩，塔身每一層都縈繞著淡金色的神魂之力，如實質般緩緩流動。甫一踏入，林墨便覺眉心識海一陣輕顫，仿佛有無數細密的暖流在衝刷神魂，每一道暖流都帶著古老而純粹的力量，洗滌著神魂最深處的雜質。
    韓清瑤緊隨其後，青絲被塔內無形的氣流微微拂動。她指尖凝出一縷神元護在眉心，偏頭看向林墨時眼尾帶笑，那笑意中帶著幾分狡黠與自信：“這塔內的神魂之力比傳聞中醇厚十倍不止，看來咱們這次冒險闖入，真是值了。”
    青玄雖未多言，素白的指尖卻已泛起瑩潤的靈光。她的神魂本就偏純淨，此刻被塔內力量牽引，眉心竟隱隱透出一抹淡青色的光暈，如同初春新發的嫩芽，蘊含著無限的生機與純淨。她微微閉目，感受著塔內磅礴卻不失溫和的力量，輕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抓緊時間。”
    三人不敢耽擱，當即飛身躍至塔中層的玉台之上。那玉台溫潤剔透，散發著淡淡的寒氣，與周遭洶湧的神魂之力形成奇妙的平衡。剛一運轉心法，周遭的神魂之力便如潮水般湧來，細密地滲入識海——這淬煉遠比突破境界時更磨人，每一次力量衝刷，都像是有無數細針在梳理神魂脈絡，既痛苦，又伴隨著一種脫胎換骨般的奇異舒暢。
    林墨額角很快滲出汗珠，順著堅毅的臉頰滑落。他瞥見身旁的韓清瑤牙關緊咬，指尖因用力而攥得發白，偏還強撐著朝他揚了揚下巴，那副倔強不服輸的模樣，在這凝重壓抑的塔內，竟讓他心頭莫名一鬆，嘴角勾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青玄則完全沉浸其中，周身被淡青色的光暈籠罩，氣息越發純淨空靈，仿佛要與這片古老的神魂之力融為一體。
    塔內無日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當第一重淬煉結束時，三人識海同時泛起一陣清越的嗡鳴，如同古鍾長鳴。林墨內視之下，發現神魂不僅凝實了幾分，原本有些虛浮的根基也被夯實，周身氣息水到渠成般悄然攀升——赫然已至散神境後期！
    三人互望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欣喜與凝重。欣喜的是進展神速，凝重的是這僅僅隻是開始。天魂塔共九層，對應九重淬煉，每一重都比前一重要凶險數倍。
    沒有絲毫停歇，他們再次沉入修煉。從第二層到第九層，每上升一層，塔內彌漫的神魂之力便更加狂暴熾烈三分。神魂之力的顏色也從淡金逐漸轉為赤金，威力倍增，衝刷識海帶來的痛苦也呈幾何級數增長。
    到第五十四重時，韓清瑤周身已然微微顫抖，唇角甚至滲出一縷血絲，但她眼神依舊明亮倔強，瘋狂運轉心法，引導著那近乎暴烈的力量洗練神魂。
    到第七十二重時，一直最為沉穩的青玄忽然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眉心那原本穩定流轉的青色光暈驟然變得忽明忽暗，如同風中殘燭，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氣息也紊亂起來！顯然已到了極限，瀕臨崩潰的邊緣。
    “青玄！”林墨第一時間察覺，毫不猶豫地分過去一縷最為溫和醇厚的神魂之力，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護住她即將渙散的神魂核心。
    “撐住！”韓清瑤也立刻從修煉中驚醒，強忍著自身識海的劇痛，將自身神元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柔和卻堅定地護在青玄身側，“就差這最後幾重了！現在放棄，前功盡棄！”
    青玄牙關緊咬，幾乎咬出血來。得到兩人的援助，她勉強穩住心神，指尖飛速掐動一個繁複而古老的訣印，體內某種潛藏的力量似乎被激發，那淡青色的光暈終於不再明滅不定，雖然依舊微弱，卻頑強地穩定下來。她朝林墨和韓清瑤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三人神魂之力在此刻隱隱相連，共同構築起一道堅韌的防線。
    三人合力，心神交匯，力量彼此支撐，終是堪堪扛過了第七十二重到第九十九重這最為猛烈、最考驗意誌與根基的終極淬煉。
    當第九十九重淬煉結束的刹那，整個天魂塔忽然寂靜了一瞬，仿佛時間停滯。隨即，塔頂符文大亮，浩瀚如海的神魂之力瘋狂匯聚，最終降下三道純粹由神魂本源凝聚而成的巨大金色光柱，如同天界神罰，又似神靈恩賜，直直籠罩住三人！
    林墨隻覺識海“轟”的一聲，仿佛某種枷鎖被徹底打破，無數關於天地規則的明悟自然而然湧上心頭。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化作了無瑕琉璃，內外澄澈，映照周身細微。
    磅礴的力量自識海反饋周身經脈，之前散神境巔峰那堅不可摧的桎梏在這股力量麵前如同薄紙，應聲而破！更加浩瀚渾厚的神元在經脈中奔騰流轉，循環不息，帶來一種揮手間便能掌控天地的強大錯覺——散神境大圓滿！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金光一閃而逝，深邃如星海。
    身旁，韓清瑤幾乎同時睜眼，她舒展著手臂，感受著體內奔湧的全新力量，指尖隨意彈出一縷神元，那神元凝練無比，竟帶著淡淡的實質金光，在她指尖歡快跳躍。她眉眼彎得發亮，喜色溢於言表：“成了！根基穩固，神元凝練！這下看誰還敢背後嚼舌根，說咱們是靠丹藥堆上去的氣息虛浮！”
    青玄也緩緩睜開眼眸，眉心那淡青色的光暈徹底斂入體內，眸中神光卻越發內斂清澈，深處蘊藏著幾分銳利如劍的鋒芒。她看向氣息大漲、神采飛揚的林墨與韓清瑤，唇角微微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眼底漾開一抹真實而淺淡的笑意，輕輕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塔外，天光正好，明媚的陽光灑在古老斑駁的城牆上。三人並肩踏出天魂塔時，周身那再也無法完全收斂的散神境大圓滿氣息交織在一起，如同三柄剛剛出鞘的神兵，鋒芒畢露，引得周圍空間微微扭曲，遠處天際的雲層都仿佛被這股無形的氣勢擾動，微微震顫翻滾——這一趟近乎搏命的淬煉，終是沒白費功夫。
    然而，天魂塔的金光還未曾在林墨三人周身完全散盡，碑淵城上空那懸浮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萬道殘碑，便像是被某種氣機引動，忽然齊齊低沉地嗡鳴起來！
    那些巨大、殘破、刻著無人能懂的神律倒影的古老石碑，無聲地懸在龐大城郭的上空，此刻碑麵上那些黯淡了萬載的紋路竟開始流轉起微弱的光芒，道道神律之力交織而下，將整座碑淵城都浸在一片沉重而肅穆的奇異光暈裏——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通常隻意味著一點：有未被殘碑印記認可的強大外來者，在城內毫無顧忌地釋放了自身氣息！
    “嘖，剛突破，麻煩就上門了？真是半刻清閑都不給。”韓清瑤撚了撚指尖，剛剛突破而有些躁動的神元在她掌心自然而然地凝成一道躍動不休的淡金色弧光，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她抬眼望向城西方向，那裏正有一股強橫、霸道，卻透著幾分根基不穩、與周遭天地格格不入的氣息，正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充滿了挑釁的意味。“這股令人不快的駁雜氣息……是李家的那群地頭蛇？”
    林墨幾乎同時也感應到了。那股氣息核心層次確實達到了真神境初期，但其深處卻纏繞著碑淵城原住民特有的滯澀與虛浮，像是被上空那萬道殘碑的無形力量死死壓製了大半，空有境界，而神髓不足。
    明明透著真神境的波動，可真正散發出的威壓質感，竟還不如他們這三個剛剛突破的散神境大圓滿來得純粹凝練。他眉梢微挑，語氣肯定：“這般浮躁，是李玄天沒錯。”
    話音剛落，城西狹窄而古老的街巷深處，便傳來金屬甲胄摩擦碰撞的沉重聲響，緊接著是整齊劃一、帶著殺伐之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戰鼓擂響。李玄天一襲玄色錦袍，袍角繡著張牙舞爪的李家雲紋，腰間懸著那柄標誌性的、刀鞘上刻著醒目“李”字的狹長彎刀，正一馬當先，帶著黑壓壓的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趕來。
    他身後緊跟著四位須發皆白、麵容陰鷙的老者，周身蕩漾的氣息強弱不一，大致在散神境後期到巔峰之間徘徊，但這修為顯然是用資源硬堆上去的，本就根基不穩，再被碑淵城殘碑的神律之力一壓，更是雪上加霜，連尋常散神境後期修士該有的穩固勁兒都蕩然無存，一個個腳步虛浮，眼神渾濁，像是踩在棉花上。
    再往後，則是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的李家護衛，足有上百人之多，個個披甲執銳，但氣息更加駁雜不堪，修為最高的也才虛神境後期，大多數隻是元神境修為。他們手中的兵刃寒光閃閃，卻被塔前三人身上那自然散發的大圓滿威勢所懾，連抬頭直視天魂塔的勇氣都沒有，眼神躲閃，士氣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