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糊塗！”戶部侍郎猛地出列，聲音發飄：
    “一個小小指揮使，如何能抵得了小妖王的命？妖王若問罪，定會懷疑是朝廷授意，到時候……”
    “那、那怎麽辦？”
    林友利急得額頭冒汗：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妖王率大軍壓境吧？前幾日送去的萬名百姓，這才讓他暫緩攻勢啊！”
    “要不……”有人顫巍巍開口，聲音細若蚊蚋，“再選些百姓送去？多送些，送個三萬五萬……或許妖王能消氣？”
    這話一出，竟有不少大臣都暗暗點頭。
    是啊，百姓沒了可以再生，江山沒了可就真沒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皇帝緩緩闔上眼，龍椅上那道威儀的身影仿佛被抽走了筋骨，瞬間佝僂下去，仿佛驟然蒼老了十歲。
    他沒有反駁誰，隻拖著濃重的疲憊開口：
    “你們說……這許指揮使究竟是何許人也？當真能為朝廷所用嗎？”
    禦史台一名大夫立刻出列，聲音尖銳：
    “陛下，前幾日便有捉妖人上奏，說這許指揮使勾結妖魔，殘害百姓，罪該萬死！懇請陛下將其緝拿問罪！”
    “還有禦史台知院劉文遠，先前也彈劾過他，說他屍位素餐，枉受朝廷俸祿！”
    皇帝目光轉向角落裏的古板老頭：
    “劉文遠，你如今怎麽看？”
    劉文遠踉蹌著出列，躬身抱拳道：
    “陛下，是老臣糊塗！那許指揮使定是遭奸人構陷，才落得這般汙名！”
    他猛地抬頭，眼中竟有光：
    “老臣細查過許指揮使的卷宗以及戰報，那許楓年方十八，子承父業，陣斬小妖王時仍麵不改色！”
    “這般年紀便有如此膽識，頗有當年太祖麾下典宏將軍的風骨！”
    “若朝廷肯悉心栽培，假以時日，便是妖王親至，恐怕也要懼他三分！”
    這話讓皇帝睜開了眼，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著。
    許楓給他的感覺，就像在一堆廢棄的白卡中，突然摸出張閃著金光的SSR。
    可這張好牌偏生捅了天大的簍子，大到別說他一條小命，便是十條百條也填不平。
    要抵罪？
    就得拿更大的官來抵，比如那個李知州，似乎就挺合適。
    這時主戰派大臣們紛紛出列：
    “陛下，此等良將當重點培養！”
    “是啊！陣斬小妖王還要被問罪，豈不是寒了天下將士的心？往後誰還肯為大乾拚命？”
    這話戳中了皇帝的軟肋。
    他遲遲未動曾下旨問罪，正是怕三軍將士寒心，怕天下人戳他脊梁骨。
    真要那麽做了，這大乾王朝的將士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天下人又該如何看待這朝廷上的袞袞諸公？
    就在這時，一名太監捧著戰報連滾帶爬衝進大殿，尖聲喊道：
    “陛下！前線急報，大事不好了！”
    皇帝喉結滾動，強作鎮定：“說。”
    “妖王親率妖族大軍，正朝著淮陽的龍泉城方向去了！說是……要為小妖王報仇！”
    話音剛落，林友利突然拍掌大笑：“陛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皇帝皺眉：“愛卿何出此言？”
    “那妖王若能在屠了整個龍泉城，再殺了許楓泄憤，說不定就退兵了呀！妖族向來頭腦簡單，未必會糾纏不休！”
    “你！”主戰派大臣氣得發抖，“林大人這是要陷忠良於死地！若連陣斬妖王之子的功臣都保不住，往後誰還敢為國征戰？”
    “陛下，這林友利陷害忠良，居心叵測，臣請求將這林友利問罪下獄！”
    “你個老匹夫，我這是為了大乾王朝著想，你懂什麽？如果這妖王真能消氣了的話，那是一件好事，你懂不懂？”
    “我呸！好事？葬送我大乾王朝未來的柱石就是好事了？你個軟骨頭不要太離譜！”
    林友利冷笑一聲，淡淡道：
    “柱石？沒成長起來的柱石也算柱石？依我看，那隻是一個惹出滔天大禍的毛頭小子罷了。”
    “蓽大人，你倒是說說看，能有何高見？”
    “哼！說就說！”蓽謙文上前一步，聲音鏗鏘道：“依老臣看，不如令前線大軍尾隨妖王，待他攻打龍泉城時，後方大軍一擁而上，前後夾擊之下，屆時妖王必然兵敗！
    “夠了。”皇帝抬手打斷，語氣沉沉，“朕已有決斷。”
    他頓了頓，緩緩道：
    “妖王要去龍泉城，便讓他去。若能消氣退兵，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再議不遲，總能找出讓他滿意的籌碼。”
    蓽謙文急問道：“陛下！那許指揮使怎麽辦？”
    皇帝冷哼一聲，聲音裏透著天家獨有的冷漠：
    “能活下來，便證明他值得培養；活不下來，隻能說他福薄命淺。”
    一句話，便判了許楓的死刑。
    任誰都清楚，那可是五境妖王啊！
    一個十八歲的指揮使，就算從娘胎裏開始修煉，頂破天也不過開元境，這分明就是個必死之局！
    “陛下！”蓽謙文還想再勸。
    “不必多言。”皇帝拂袖起身，龍袍掃過龍椅，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意已決，退朝！”
    金鑾殿上，隻剩下滿朝文武的沉默，和殿外驟然刮起的寒風……
    …………
    青丘深處，狐族聖殿內香煙繚繞。
    一排排魂燈在玉架上靜靜搖曳，燭火映著殿壁上斑駁的族紋，泛著幽微而肅穆的光。
    突然，最末排的一盞魂燈猛地劇烈晃動起來。
    燭芯上的火苗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掙紮著縮成豆大一點，隨即“噗”的一聲，徹底湮滅在燈座裏。
    守在殿門旁的狐族長老本在閉目養神，這細微的聲響卻像驚雷炸在他耳邊。
    他猛地睜眼，視線精準地鎖定那盞熄滅的魂燈，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下一刻，尖厲的咆哮便衝破喉嚨：
    “是誰！是誰敢殺我青丘狐族子弟！”
    蒼老的身影一瞬而至，枯瘦的手指顫抖著點向那盞尚有餘溫的燈台。
    刹那間，無數破碎的畫麵如潮水般湧入他腦海。
    蘇媚驚慌的麵容、破空而來的箭矢、染血的白毛，還有那幾個身著鎮魔司服飾的身影……
    “大乾王朝！桂州淮陽，龍泉城……鎮魔司？！”
    長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咬牙切齒的寒意：
    “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青丘狐族痛下殺手，當我青丘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