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蓮娜的目光中，此刻在尼古拉大街兩側，不知何時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好幾家裝潢嶄新的“國際旅行社”或“谘詢公司”。
    櫥窗裏張貼著巴黎鐵塔、紐約自由女神像等異國風光的海報，在灰暗的莫斯科街景中顯得格外刺眼。
    “這些……好像都是最近一兩個月才開起來的。”
    伊蓮娜蹙眉回憶，“尤其是八月份之後，數量明顯增多了。怎麽，這些旅行社有問題？”
    “旅行社？”秦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看他們門口進出的，是準備去度假的遊客嗎？”
    伊蓮娜和陳建華凝神細看。
    隻見那些進出的人，大多行色匆匆，衣著樸素甚至有些陳舊，但不少人戴著眼鏡，提著塞滿文件的公文包，臉上帶著一種混合焦慮與期盼的神情。
    他們不像遊客，更像是去奧恰科夫實驗室內的工程師，像大學裏見到的那些大學教授。
    “他們……是科學家？工程師？”陳建華也察覺到了異常。
    “沒錯。”秦遠看著不遠處的幾間門店，目光深沉，“如果我猜的沒錯，一旦葉氏全麵清理社會工人派係成員的命令傳達至全國之後，這個國家方方麵麵都會麵臨著一場無可避免的混亂。”
    “受此波及，無數人將會麵臨離職失業的困境，而這些人中，會存在貪官汙吏，但也不會缺少各行各業真正的精英。”
    “這些所謂的“旅行社”，必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在蘇聯境內大肆活動，以出境旅遊研學等各種名義為掩護，用優厚的待遇、穩定的科研環境和“自由”為誘餌，係統性地吸納蘇聯各個關鍵領域的頂尖人才。”
    他看得分明，曆史的車輪正在滾滾向前。
    這些所謂的“旅行社”，背後站著的大概率就是CIA、摩薩德或其他西方情報機構支持的非政府組織。
    而他們吸納的人才從核物理學家到航空航天工程師，從軟件專家到生物化學領域的權威可謂是無所不包。
    這些可都是蘇聯積攢了七十年的國本！
    就這麽一朝傾覆，成規模的外逃。
    “瘋了……真是瘋了……”
    伊萬雖然沒跟來，但伊蓮娜此刻的感受與他類似，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資產的流失或許還能在未來追回，但人才的斷層，將是毀滅性的。
    “葉氏和他的幕僚們，現在眼裏隻有克裏姆林宮裏的權力寶座，隻顧著清洗異己，瓜分派係遺產。他們根本無暇顧及，或者說，根本不在意這些‘無形資產’的流失。”
    秦遠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但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危機，也是前所未有的機遇。”
    “機遇？”陳建華不解，“遠哥，我們難道也要去挖人？”
    “為什麽不呢？”秦遠反問，目光炙熱“遠東集團要走向世界，不能隻靠蘇聯這片即將凍土化的市場。”
    “我們需要最頂尖的頭腦，需要能夠引領下一代技術革命的人才！”
    “以前這些國寶級的專家被國家牢牢保護，我們根本沒機會接觸。現在，大門自己打開了！”
    他轉頭對伊蓮娜快速下令：“伊蓮娜，兩件事，你立刻去辦！”
    “首先，動用你一切在安全委員會殘餘的關係網，搞清楚這些‘旅行社’的背後主使是誰，運作模式如何，最重要的是，拿到他們正在接觸和已經‘簽約’的專家名單！”
    “尤其是航空航天、核能、精密製造和計算機領域的！”
    伊蓮娜沉吟著點點頭：“這些事情，或許要拜托葉卡捷琳娜局長，她雖然已經被撤職了，但是關係網還在。”
    秦遠點點頭：“可以，我會和葉卡捷琳娜局長打聲招呼。”
    “另外，以遠東集團和遠東國際銀行的名義，立刻籌備成立一個‘遠東高級人才發展基金會’。”
    “初始資金……先從我們正在處理的‘那筆資產’中調撥五億美元。”
    “五億美元？！”陳建華倒吸一口涼氣，這手筆太大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秦遠斬釘截鐵，“我們要做的，不是像那些西方機構一樣偷偷摸摸地挖角。我們要光明正大地‘承接’！”
    “基金會明麵上的業務，是資助優秀的蘇聯科學家和工程師進行學術研究和成果轉化。”
    “暗地裏，我們要提供比西方更優厚的條件，更高的安家費、更自由的研究方向、以及……通往東方龐大市場的承諾！”
    “告訴那些對西方抱有幻想，又對祖國心存眷戀的專家，我們不僅能給他們‘麵包和自由’，還能給他們一個繼續為‘祖國’效力的平台。”
    “一個由我秦遠掌控的，橫跨歐亞的新平台！”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
    西方掠奪人才是為了充實自身，削弱對手。
    而他秦遠，要借助這股東風，將這些無價的“大腦”納入自己的帝國版圖，成為他未來撬動全球市場的核心杠杆。
    這比收購一百個工廠更有價值。
    畢竟根據後世的統計，蘇聯在1990年代初期科研人員流失約49萬人次，涉及軍工、航空航天等各個領域。
    雖然像什麽核物理專家，空氣動力學專家，這些人，他用不上。
    但是去了中國，那將會直接帶動國內軍工科研實力的飛速推進。
    要知道，五十年代的時候，蘇聯援助國內的時候，派遣的都是一些基礎科學專家，就已經為國內從農業國向工業國轉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現如今，蘇聯崩潰在即。
    如此龐大的人才庫，而且還是涉及了高精尖技術的專家，這些人要是來到中國，那將給這個國家帶來怎樣的變化？
    他想想都心跳加速。
    幾天後，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伊蓮娜利用克格勃的秘密渠道，逐步調查清楚了這些“旅行社”“谘詢中心”的根底。
    打聽到的最新消息，是前段時間，莫斯科物理科學院，包括奧爾洛夫在內的三十多名物理學專家集體出境赴美。
    還有古比雪夫航空航天設計局總設計師烏斯季諾夫，這位猶太裔精英，昨天晚上被人發現已經帶著全家前往了波蘭，經柏林準備前往猶太國。
    這個人的出走，必然導致蘇聯“空間站計劃”相關資料全部外泄。
    這可是八十年代美蘇冷戰時期，“星球大戰”中蘇聯的核心機密。
    一係列的消息，觸目驚心。
    這還僅僅是九月份。
    等蘇聯解體後，美國中情局特工揣著美元衝進莫斯科機場，塞錢搶人。
    洲際導彈總師、航天專家全被打包帶走，波音公司甚至包機直飛華盛頓。
    搶奪人才得戲碼，徹底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那個時候國內也在搶人，沈陽飛機製造廠幹脆就派人蹲烏克蘭報紙，發現第聶伯羅廠的工程師月薪200美元，立馬簽合同。
    這些“退休技師”白天教焊接，晚上住筒子樓。
    僅憑著腦子裏記著的風洞實驗數據，光靠機翼就畫出了解決方案，幫咱們攻克了好幾個技術難關。
    這些人提出的腹翼延展方法，還讓運輸機的載重量提升了15%。
    想著這些，秦遠的目光仔細地盯著伊蓮娜匯總來的名單和情報，他的指尖在一行行名字上劃過，這些都是蘇聯積攢了七十年的智慧結晶，如今卻像貨架上的商品，任人挑選。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一個名字赫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瓦列裏·巴比奇】
    這個名字後麵標注著：黑海造船廠首席設計師，參與並主導了“瓦良格”號航空母艦的設計與建造工作。
    瓦良格！
    秦遠的心髒猛地一跳。
    那艘停在五科藍黑海造船廠、尚未完工的巨艦，是蘇聯紅海軍未竟的雄心，也是未來某個東方大國航母夢的起點！
    現在動那艘船還太早，目標太大，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但是，如果能提前把它的“靈魂”，總設計師巴比奇握在手裏……
    這意義，遠比挖到幾個導彈專家或軟件工程師更為重大！
    這可是能直接奠定一個國家未來幾十年海軍力量基石的關鍵人物！
    想到這，他的心髒嘭嘭嘭加速跳動了起來。